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比如说邮票,有些是用于寄信的,有些仅仅是为了收藏。《我与地坛》
我什么都没有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放。《我与地坛》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你别以为是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记忆与印象》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我与地坛》
人有时候只想独自静静的呆一会,悲伤也成享受。《合欢树》
先别***,再试着活一活看。《我与地坛》
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的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的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我与地坛》
孤独的心必是充盈的心,充盈得要流溢出来要冲涌出去,便渴望有人呼应他、收留他、理解他。心灵间的呼唤与呼应、投奔与收留、坦露与理解,那便是心灵解放的号音,是和平的盛典是爱的狂欢。那才是孤独的摆脱,是心灵享有自由的时刻。《爱情问题》
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命若琴弦》
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一个不断超越自身局限的过程,这就是命运,任何人都是一样,在这过程中我们遭遇痛苦、超越局限、从而感受幸福。所以一切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毫不特殊。《病隙碎笔》
人生有三种根本的困境。第一,人生来只能注定是自己,人生来注定是活在无数他人中间,并且无法与他人彻底沟通。这意味着孤独。第二,人生来就有欲望,人实现欲望的能力,永远赶不上他欲望的能力。这是一个永恒的距离。第三,人生来不想死,可人生来就是在走向死。这意味着恐惧。《命若琴弦》
人真正的名字叫作:欲望。《我与地坛》
谁说我没有死过出生以前,太阳无数次起落悠久的时光被悠久的虚无、吞并又以我生日的名义卷土重来《病隙碎笔》
人可以走向天堂,不可以走到天堂。走向,意味彼岸的成立。走到,岂非彼岸的消失?彼岸的消失即信仰的终结、拯救的放弃。因而天堂不是一处空间,不是一种物质性存在,而是道路,是精神的恒途。《病隙碎笔》
我曾走过山,走过水,其实只是借助它们走过我的生命;我看着天,看着地,其实只是借助它们确定我的位置;我爱着他,爱着你,其实只是借助别人实现了我的爱欲《务虚笔记》
此岸永远是残缺的,否则彼岸就要坍塌
人有一种坏习惯,记得住倒霉,记不住走运,这实在有失厚道。《病隙碎笔》
不管你对多少异性失望,你都没有理由对爱情失望。因为爱情本身就是希望,永远是生命的一种希望。爱情是你自己的品质,是你自己的心魂,是你自己的处境,与别人无关。爱情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动词,永远的动词,无穷动。《务虚笔记》
对于故乡,我忽然有了新的理解: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这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记忆与印象》
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我与地坛》
我经由光阴,经由山水,经由乡村和城市,同样我也经由别人,经由一切他者以及由之引生的思绪和梦想而走成了我。那路途中的一切,有些与我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有些便永久驻进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锤炼我,融入我而成为我。《病隙碎笔》
每一个有激情的演员都难免是一个人质。每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都巧妙地粉碎了一场阴谋。每一个乏味的演员都是因为他老以为这戏剧与自己无关。每一个倒霉的观众都是因为他总是坐得离舞台太近了。我在这园子里坐着,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我与地坛》
万事万物,你若预测它的未来,你就会说它有无数种可能,可你若回过头去看它的以往,你就会知道其实只有一条命定的路。
沉默就常常是必要的,沉默可以通向有声有形的语言所不能到达的地方,就像浪,舒缓下来,感悟到了水的深阔、水对浪的包容、水于浪永久的梦想意义。《灵魂的事》
唯有文字能担当此任,宣告生命曾经在场。
人不能没有爱,尤其不能没有所爱。不能被爱固然可怕,但如果你爱的本能无以寄托就更可怕。假如不能被爱是一条黑暗的小路,燃着爱的心还可以照耀着你前行,但倘若全无所爱,便如那绵绵的秋雨,把你的生活打的僵冷。《命若琴弦》
人不是苟死苟活的物类,不是以过程的漫长为自豪,而是以过程的精彩、尊贵和独具爱愿为骄傲的。《病隙碎笔》
佛家有一说:杀一生命,等于杀一世界。那么,一个生命的出生也就是一个世界的出生了,任何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世界。《灵魂的事》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我与地坛》
四百多年里,它侵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我与地坛》
1、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一个不断超越自身局限的过程,这就是命运,任何人都是一样,在这过程中我们遭遇痛苦、超越局限、从而感受幸福。所以一切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毫不特殊。——史铁生《病隙碎笔》
2、这世界有着无限的可能性,无论局限于哪一种都会损害生命的自由。——史铁生
3、我摇着车躲出去,坐在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想: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迷迷糊糊的,我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的心得到一点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在树林里吹过。——史铁生《合欢树》
4、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潭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史铁生
5、我永远留住了一个偏见:女人是最适合当大夫的,白大褂是她们最优雅的服装。——史铁生《我与地坛》
6、人与上帝间有着永恒的距离,这很要紧。否则信仰之神一旦变成尘世的权杖,希望的解释权一旦落到哪位强徒手中,就怕要惹祸了。——史铁生《灵魂的事》
7、人有时只需静静的呆着,悲伤也成享受。——史铁生《合欢树》
8、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我不能说,也不能想,也没有忘。——史铁生
9、我曾赴白天,伤在集市。在那儿,价值埋没于价格,连人也是一样。——史铁生
10、永存梦想的人间,比全是现实的世界,更能让我坦然面对死——这就像你在告别故乡的时候,是仍然怀念她,还是已经不想再来。——史铁生《灵魂的事》
11、上帝不许诺光荣和福乐,但上帝保佑你的希望。人不可以逃避困难,亦不可以放弃希望。恰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上帝存在。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的路。——史铁生《病隙碎笔》
12、人真正的名字叫作:欲望。——史铁生《我与地坛》
13、历史的每一瞬间,都有无数的历史蔓延,都有无限的时间延伸。我们生来孤单,无数的历史和无限的时间因破碎而成片段。互相淹没的心流,在孤单中祈祷,在破碎处眺望,或可指望在梦中团圆。记忆,所以是一个牢笼。印象是牢笼以外的天空。——史铁生《记忆与印象2》
14、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史铁生《命若琴弦》
15、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比如邮票,有些是用于寄信的,有些仅是为了收藏。——史铁生《我与地坛》
16、人以一个孤独的音符处于一部浩瀚的音乐中,难免恐惧.这恐惧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愿,却不知道别人的心愿;他知道自己复杂的处境与别人相关,却不知道别人对这复杂的相关取何种态度;他知道自己期待别人,却没有把握别人是否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期待;总之,他即听到了音乐的呼唤,又看见了社会美德的阴沉脸色。这恐惧迫使他先把自己藏起来,藏到甚至连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去。其实这也不可能,他既藏了就必然知道藏了什么和藏在哪儿。——史铁生《病隙碎笔》
17、时间限制了我们,习惯限制了我们,谣言般的舆论让我们陷于实际,让我们在白昼的魔法中闭目塞听不敢妄为。白昼是一种魔法,一种符咒,让僵死的规则畅行无阻,让实际消磨掉神奇。所有的人都在白昼的魔法之下扮演着紧张、呆板的角色,一切言谈举止一切思绪与梦想,都仿佛被预设的程序所圈定。——史铁生《灵魂的事》
18、所以,虚无的悲叹,寻根问底仍是由于肉身的圈定。肉身蒙蔽了灵魂的眼睛,单是看见要回那无中去,却忘了你原是从那无中来。——史铁生《病隙碎笔》
19、会做恶梦的人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可以醒来在那些岁月,我每每醒来却发现,我做了一个想从恶梦中醒来的美梦。——史铁生《原罪·宿命》
20、死不足惜,关键是活着。一个正常人的死,并不比一个残疾人挣扎着活下去更难思议。不幸的人挣扎地活着是生与死的较量证明着生。生命之美不在于一副完好的身躯。也不在乎生与死。死是容易的,活着却是难的。——史铁生《史铁生文集》
21、人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待一会儿,悲伤也成享受——史铁生《合欢树》
22、残缺就是孤独,寻求弥补就是要摆脱孤独。当一个孤独寻找另一个孤独时,便有了爱的欲望。——史铁生《务虚笔记》
23、任何思想都是有限的,既是对着有限的事物而言,又是在有限的范围中有效。灵魂则指向无限的存在,既是无限的追寻,又终归于无限的神秘,还有无限的相互干涉以及无限构成的可能。思想可以依赖理性;灵魂要超越理性,而至感悟、祈祷和信心。思想说到底只是工具,它使我们“知”和“知不知”。灵魂则是归宿,它要求着爱和信任爱。思想与灵魂有其相似之处,比如无形的干涉。——史铁生《病隙碎笔》
24、我一直有着一个凄苦的梦,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我的黑夜里重复一回:母亲,她并没有死,她只是深深地失望了,对我,或者尤其对这个世界,完全地失望了,困苦的灵魂无处诉告,无以支持,因而她走了,离开我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不再回来。在梦中,我绝望地哭喊,心里怨她:“我理解你的失望,我理解你的离开,但你总要捎个信儿来呀,你不知道我们会牵挂你不知道我们是多么想念你吗?”但就连这样的话也无从说给她,只知道她在很远的地方,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这个梦一再地走进我的黑夜,驱之不去,我便在醒来时、在白日的梦里为它作一个续:母亲,她的灵魂并未消散,她在幽冥之中注视我并保佑了我多年,直等到我的眺望已在幽冥中与她汇合,她才放了心,重新投生别处,投生在一个灵魂有所诉告的地方。——史铁生《庙的回忆》
25、就像输惯了的赌徒把屡屡的败绩置于脑后,输光了裤子也还是对下一局存着饱满的好奇和必赢的冲动。这有什么不好。这有什么不好?——史铁生《灵魂的事》
26、孤独的心必是充盈的心,充盈得要流溢出来要冲涌出去,便渴望有人呼应他、收留他、理解他。心灵间的呼唤与呼应、投奔与收留、坦露与理解,那便是心灵解放的号音,是和平的盛典是爱的狂欢。那才是孤独的摆脱,是心灵享有自由的时刻。——史铁生《爱情问题》
27、我什么也没忘,只是有些事适合收藏。不能说,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史铁生
28、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的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的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史铁生《我与地坛》
29、人若无梦,夜的眼睛就要瞎了。——史铁生
30、我一直要活到我能够坦然赴死,你能够坦然送我离开,此前死与你我毫不相干。此前,死不过是一个谣言北风呼号,老树被拦腰折断,是童话中的情节,或永生的.一个瞬间。我一直要活到我能够入死而观,你能够听我在死之言,此后死与你我毫不相干。此后,死不过是一次迁徙永恒复返,现在被未来替换,是度过中的音符,或永在的一个回旋。我一直要活到我能够历数前生,你能够与我一同笑看,所以死与你我从不相干。——史铁生《永在》
31、人家让他拜佛,他不拜。因为,佛不能使他瘫痪的双腿站立起来,因为,如果佛要人“拜”才肯保佑人,那他就不称其为佛。他认为佛之本义乃“觉悟”,是一个动词,是行为而非绝顶的一处宝座。——史铁生
32、天人合一,科学也渐渐醒悟到人是宇宙的一部分,这样,问题似乎并不难解:任何部分之于整体,或整体之于部分,都必定密切吻合。譬如一只花瓶,不小心摔下几块碎片,碎片的边缘尽管诡异,拿来补在花瓶上也肯定严丝合缝。而要想复制同样的碎片或同样的缺口,比登天还难。——史铁生《病隙碎笔》
33、要是有些事我没说,你别以为是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史铁生《记忆与印象》
34、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史铁生《我与地坛》
35、独自贴近墙根我往回走,那墙很长,很长而且荒凉、记忆在这儿又出了差错,好像还是街灯未亮,迎面的行人眉目不清的时候,晚风轻柔的让人无可抱怨,但魂魄仿佛被它吹里,飘起在黄昏中再消失进那道墙里去。捡根树枝,边走边在墙上轻滑,砖缝间的细土一股股的垂流……咔嚓一下所送走的都扎根进记忆去酿制未来的问题。那可能是我对与墙的第一印象。——史铁生《我与地坛》
36、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史铁生《我与地坛》
37、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到自己的身影。——史铁生《我与地坛》
38、我什么都没有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放。——史铁生《我与地坛》
39、空冥的猜想可以负载任意的梦景,而实在的答案便会限定出真确的痛苦。——史铁生
40、爱却艰难,心魂的敞开甚至危险。他人也许正是你的地狱,那儿有心灵的伤疤结成的铠甲,有防御的目光铸成的刀剑,有语言排布的迷宫,有笑靥掩蔽的陷阱。在那后面,当然,仍有孤独的心在战栗,仍有未熄的对沟通的渴盼。你还是要去吗?不甘就范?那你可要谨慎,以孤胆去赌——他人即天堂,甚至以痛苦去偿你平生的夙愿。——史铁生《病隙碎笔》
奶奶的星星
世界给我的第一个记忆是,我躺在奶奶的怀里,拼命地哭,打着挺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哭得好伤心。窗外的山墙上剥落了一块灰皮,形状像一个难看的老头儿。奶奶搂着我,拍着我,“噢、噢”地哼着。我倒觉得委屈起来。“你听!”奶奶忽然说,“你快听,听见了吗?”我愣愣地听,不哭了。我听见了一种美妙的声音,飘飘的、缓缓的……是鸽哨儿?是秋风?是落叶划过屋檐?或者,只是奶奶在轻轻地哼唱。直到现在,我还是说不清楚。
“噢噢,睡觉吧,猴子来了我打它……”那是奶奶的催眠曲。屋顶上有一片晃动的光影,是盆里的水反射出来的。光影也那么飘飘的、缓缓的,变成和平的梦境。我在奶奶的怀里安稳地睡熟……
我是奶奶带大的。有很多人当着奶奶的面对我说,是奶奶把我带大的,长大了不要忘了奶奶哟!那时候的我懂些事了,趴在奶奶的膝头,用小眼睛瞪那些说话的人,心想:“瞧你们那讨厌样儿吧。”翻译成孩子还不能掌握的语言,意思大概是:“这话用你们说吗?”
奶奶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笑着说:“等不到那会儿!”那神情仿佛已经很满足了。
“等不到哪会儿?”我问。
“等不到你孝敬奶奶一把铁蚕豆。”
我不停地笑,我知道她不会那么想的。不过我总想不好,等我挣了钱给她买什么。爸爸、大伯、叔叔给她买什么,她总是说:“用不着花那么多钱买这个。”
奶奶最喜欢的是我给她踩腰、踩背。一到晚上,她常常腰疼、背疼,就叫我站到她的身上,来来回回地踩。她趴在床上“哎哟哎哟”的,还一个劲地夸我:“小脚丫踩上去,软软的,真好受!”我可是最不喜欢干这个的,踩来踩去,总也踩不到尽头。
“行了吧?”我问。
“再踩两趟。”奶奶说。
我大跨步地踩了个来回,问:“行了吧?”
“唉,行了。”
听到这话,我赶快下地,穿鞋,逃跑……
于是,我说:“长大了我还给你踩腰。”
“哟,那还不把我踩死?”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你为什么等不到那会儿呀?”
“老了,还不死?”
“死了就怎么了?”
“那你就再也找不着奶奶了。”
我不嚷了,也不问了,老老实实地依在奶奶的怀里。那是世界给我的第一个可怕的印象。
一个冬天的下午,一觉醒来,不见了奶奶,我趴着窗台喊她。窗外是风和雪。
“奶奶出门了,去看姨奶奶。”我不信,奶奶去姨奶奶家总是带着我的;我整整哭了一个下午,妈妈、爸爸、邻居们谁也哄不住,直到晚上奶奶出人意料地回来了。这事大概没人记得住,也没人知道我那时想到了什么。小时候,奶奶吓唬我的最好办法,就是说:“再不听话,奶奶就死了!”
夏夜,满天星斗。奶奶讲的故事与众不同,她不是说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少了一颗星,而是说,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又多了一颗星。
“怎么呢?”
“人死了,就变成一颗星。”
“为什么要变成星星呀?”
“给走夜道儿的人照亮儿……”
我们坐在庭院里,草茉莉都开了,各种颜色的小喇叭,掐一朵放在嘴上吹,有时候能吹响。奶奶用大芭蕉扇给我赶蚊子。凉凉的风,蓝蓝的天,闪闪的星星,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那时候,我还不懂得问,是不是每个人死了都可以变成星星,都能给活着的人把路照亮。
如今,奶奶已经死了好多年。她带大的孙子忘不了她。尽管我现在想起她讲的故事,知道那是神话,但在夏天的晚上,我时常还像孩子那样,仰着脸,猜想哪一颗星是奶奶……我慢慢地回想奶奶讲过的那个神话。我相信,每一个活过的人,都能给后人的路上添一丝光亮。也许是一颗巨星,也许是一把火炬,也许只是一支含泪的蜡烛……
奶奶的星星赏析
《奶奶的星星》这篇小说是史铁生初期的佳作,充满着人情人性的色彩,是一个人对亲人的深情怀念。小说用的却是散文化的笔法和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蕴涵了真实的情感力量。
《奶奶的星星》之所以荣获1984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是因为这篇作品风格清新、温馨,富有哲理和幽默感,在真实反映生活的基础上吸收了现代小说的表现技巧。
其散文化的笔法,具体表现在:
第一、散文化标题
标题“奶奶的星星”点明写作对象的特点和多层含义,蕴含了奶奶的美德和奶奶在“我”心中的地位,寄托了“我”对奶奶的敬仰与怀念之情。极富诗意,意蕴丰赡,意向朦胧,引人入胜。
第二、散文化的线索
以第一人称“我”的成长为线索,叙述了“我”孩提时代与奶奶一起生活的片段,表达出“我”与奶奶之间深厚的感情,从中刻画了奶奶淳朴、善良、乐于奉献的高大形象,让读者与“我”感同身受,令人敬仰与怀念。所选素材寄托了作者对“温暖和爱”的渴望。
第三、散文化的表达
小说采用了多种表达方式。如“心想:‘瞧你们那讨厌样儿吧。’翻译成孩子还不能掌握的语言,意思大概是:‘这话用你们说吗’”一句是解释说明,突出了儿时 “我”的聪颖与淘气。又如“我相信,每一个活过的人,都能给后人的路上添一丝光亮。也许是一颗巨星,也许是一把火炬,也许只是一支含泪的蜡烛……”一句是议论抒情,多侧面烘托了奶奶乐于奉献的精神。
第四、散文化的情境
对奶奶这个人物,小说没有精雕细刻的描写,而是通过情境创造,从侧面表现奶奶淳朴、善良及其乐于奉献的精神。如“我们坐在庭院里,草茉莉都开了,各种颜色的小喇叭,掐一朵放在嘴上吹,有时候能吹响。奶奶用大芭蕉扇给我赶蚊子。凉凉的风,蓝蓝的天,闪闪的星星,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这一情境,营造了一个甜适、温馨而美好的环境气氛,表达出奶奶对“我”的关爱以及祖孙之间深厚的感情,从而增强故事的真实性,深深地感染了读者。
又如“一到晚上,她常常腰疼、背疼,就叫我站到她的身上,来来回回地踩。她趴在床上‘哎哟哎哟’的,还一个劲地夸我:‘小脚丫踩上去,软软的,真好受’”这一情境,渲染了一个快乐、幸福而和谐的环境氛围,蕴涵了奶奶淳朴、善良的性格特征,给了读者特别深刻的印象。
第五、散文化叙述
叙述的托物言志,表现在作者对“温暖和爱”的渴望。如“奶奶搂着我,拍着我,“噢、噢”地哼着。我倒觉得委屈起来。‘你听!’奶奶忽然说,‘你快听,听见了吗?’我愣愣地听,不哭了。我听见了一种美妙的声音,飘飘的、缓缓的……是鸽哨儿?是秋风?是落叶划过屋檐?或者,只是奶奶在轻轻地哼唱”的叙述,就是一种渴望“温暖和爱”的真实写照。
这种渴望还表现在“我躺在奶奶的怀里,拼命地哭……”、“我在奶奶的怀里安稳地睡熟……”、“奶奶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老老实实地依在奶奶的怀里”,这种温情的`句子如此反复出现,也足见作者是在通过“我”寄托他对爱的强烈愿望。
第六、散文化的语言
语言是小说审美形态的重要表征。而史铁生《奶奶的星星》的语言是智性的。上例中“我听见了一种美妙的声音,飘飘的、缓缓的……是鸽哨儿?是秋风?是落叶划过屋檐?或者,只是奶奶在轻轻地哼唱”这一段语言,虚实结合,运用排比反诘的修辞方法,把读者带进了一个美妙的童话世界。又如“我相信,每一个活过的人,都能给后人的路上添一丝光亮。也许是一颗巨星,也许是一把火炬,也许只是一支含泪的蜡烛…… ”一句运用博喻,强化了意象的状态、特征,使读者获得更为真切的哲理感受。再如“‘唉,行了。’听到这话,我赶快下地,穿鞋,逃跑…… 于是,我说:‘长大了我还给你踩腰。’‘哟,那还不把我踩死?”一组对话,幽默风趣,祖孙之间的脉脉温情,溢于言表。
成就影响
《奶奶的星星》曾获1984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作品风格清新、温馨,富有哲理和幽默感,在真实反映生活的基础上吸收了现代小说的表现技巧。
《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写于上世纪80年代,具有黑色幽默意味,是新时期不多的涉及基督教的小说之一。
《命若琴弦》通过对老瞎子和小瞎子的悲剧命运的叙写,以一种寓言的方式触及人类的生存、死亡、困境、超越等重大主题,曾被改编成电影《边走边唱》。
《我与地坛》乃一曲咏叹,以作者的亲身经历为基础,叙述多年来他在地坛公园沉思流连所观察到的人生百态和对命运的感悟。
作者
史铁生(1951——2010),原籍河北涿州。1951年生于北京。1967年毕业于清华附中初中,1969年去延安地区插队落户。1972年因双腿瘫痪回到北京。在街道工厂工作,后因急性肾损伤,回家疗养。
1979年后相继有《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命若琴弦》、 《我与地坛》、 《务虚笔记》等小说与散文发表。1998年终致尿毒症,终致透析。病情稳定后,有随笔集《病隙碎笔》、散文集《记忆与印象》以及长篇小说《我的丁一之旅》出版。新近有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随笔集《扶轮问路》和剧本与影评集《妄想电影》。2010年12月31日因病在北京去世。
其作品多次获奖,主要有: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获1983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奶奶的星星》获1984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1994年获庄重文文学奖;1997年长篇小说《务虚笔记》获上海市长篇小说奖;1998年小说《老屋小记》获首届鲁迅文学奖和北京市文学艺术奖;2002年,荣获华语文学传播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同年, 《病隙碎笔》(之六)获首届“老舍散文奖”一等奖,随笔集《病隙碎笔》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散文作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