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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妹妹矜持的说说

时间:2024-11-20 03:31:02

【第1篇】苔丝

闲居无事,重温了一些经典名著,以后会试着写写书评,谈谈读后的感受。今天先来说说《德伯家的苔丝》。

《苔丝》描绘了一个纯洁女人的悲剧性毁灭,写的是社会如何把一个纯洁、质朴、正直、美丽的姑娘逼得走投无路,终于杀人的故事。它是哈代最优秀的长篇小说,也是一部震撼人心的悲剧作品。

苔丝出生于黑原谷一个贫苦的小贩家庭,醉鬼父亲懒散无能、虚荣愚昧,母亲浅薄庸俗、不谙世事,六个弟弟妹妹,最大的不过十二岁半,最小的则刚满一周岁。他们的一切:欢乐、健康、必需品、甚至生命都完全取决于两个成年的德伯的判断能力。遗憾的是,两个家长选择的却是一条通往苦难、灾祸、饥饿、屈辱和死亡的人生之路。

自尊的苔丝,为了拯救陷在生活泥淖中的父母,在母亲的安排下,扮了一回可怜的穷亲戚,到猎苑的德伯家做了养鸡女工,踏上了她短促一生的灾难之旅。在那儿,她受到了冒牌本家Alec的玷污,失去了所谓贞节。可她一旦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就毅然离开,没有按母亲希望的那样屈从社会压力,和有钱的Alec结婚,顺理成章地做一个有钱人家的夫人。

美丽的黑原谷却给不了这个美丽的黑原谷女孩想要的平静和安宁。为了生活,也为了忘记过去,苔丝第二次离开了家,到较远的英仑谷的奶牛场当了一名挤奶工人。上帝并不总是严厉的,在这里,苔丝邂逅了帅气而体贴的拉着竖琴的Angle,开始了她一生中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甜蜜恋情,度过了几个月的美好时光。

只可惜最灿烂的花未必会结出最丰硕的果。短暂的欢乐之后,纯朴的苔丝一心想要坦白,以为Angle会和自己原谅Angle的年少轻狂一样原谅自己的过往。可是一意摒俗的Angle,却理性地用他曾经厌弃的社会道德来重估这个无辜的女孩,新婚之夜决裂后远走巴西,沓然而去,留下苔丝这个孤苦无助的女子,饱尝俗世的因果。

命运没有逆转,却用无情的现实把苔丝推进了更加痛苦的深渊。Angle音讯全无,苔丝最终在无望的等待中绝望了。上帝继续和这个可怜的女人开着玩笑,苔丝的母亲病了,天天做着复兴梦的父亲却在醉梦中先去见了祖先,农场主藉此收回了房屋和土地,一大家子人失去了最后的凭依。拒绝了Alec求婚的善良的苔丝为了一家人的生存,只有接受来自视若仇敌的Alec的帮助,做了Alec的情人。

我倒希望故事在这里打住,虽然滥俗,单就苔丝而言,好歹也可算是个归宿。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子,有权享受一些世俗的欢乐。可是托马斯·哈代这位批判现实主义的大师,却用更尖锐的笔触,让Angle从巴西回来,重温昔日鸳梦。在精神上已经死去的苔丝在现实中又活了回来,在极度的愤怒中杀死了Alec,和Angle在逃亡途中被警察抓住,判了绞刑,走上生命的祭坛。

隔了一百多年的距离回视,悲惨的苔丝理应幸福。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要求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强大到足以抗拒世间所有的邪恶,也不可能不像苔丝那样去追求一份“把激情本身当作恋爱的目的”的纯洁爱情,更何况还有意中人Angle的主动痴情!我倒觉得Alec虽然风流,但还是给了苔丝家人许多实质性的帮助,罪不至死。倒是苔丝苦恋着的Angle,除了给过她几个月短暂的爱情,更多的是无望的等待和迫人的痛苦,极少负过身为男人和丈夫的责任,最后还成了苔丝杀人的直接诱因,导致对他迷恋至深的苔丝杀身成仁。

被迫在自称撒旦的Alec和号称天使的Angle中周旋的苔丝,注定追求不到她想要的不含丝毫杂质的爱情。伪善的Alec一直就不是苔丝喜欢的人,可苔丝苦恋的Angle也只是一个失败了的资产阶级的反叛者,始终没有跳出他所反抗的旧的道德藩篱和摆脱他所鄙视的阶级偏见的束缚。苔丝看重的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爱情,只不过是无望世界里的一抹五彩幻影。在现实的世界里,出身于不受欢迎的家庭里的苔丝要想嫁得好需要成熟的机谋和心智,可是苔丝的爱情梦太过高贵,成不了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而只能谱就苔丝灰暗世界中一首凄楚的挽歌。只是苔丝对爱情的坚贞和执着,留给后世人一份永远的感动。

其实,对苔丝这样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来说,“人生便是一场受人欺凌的含辛茹苦的过程,全然没有道理可言。”一生追求真和善的苔丝,无时不遭到伪和恶的打击。短短二十多个春秋的生命,无时不是用欢乐包围着痛苦,用痛苦紧裹着欢乐。美丽灼人的苔丝,只为着一份朴实的爱情,却被虚伪的道德,窒人的习俗扼杀了年轻的生命。或许哈代就是希望通过美的被毁灭,在世人对苔丝的同情和怜悯中,为苔丝们做一方眠床,让她们安睡!

花儿一样的苔丝,莫奈何瑟缩在风前,一任狂风和暴雨吹打,蹉跎完季节的荣华,寂寞地凋零了。唯愿后世的苔丝们,能恒久绽放最纯美的笑靥。

【第2篇】苔丝读后感

一个纯洁的女孩走向了毁灭。是谁害了她?是阿历克?是克莱尔?是苔丝自己?是这个罪恶的`社会?

苔丝,一个纯洁的女孩。纯洁,这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词,蕴含了太多的东西,而用纯洁来形容苔丝那是最适合不过了。她善良、温柔、坚强、勤劳……在她身上能够感受到太多的真、善、美。她从来不利用自己的美貌,从来不耍任何手段,她只愿静静的生活,依靠自己的力量。可就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命运让她承受了太多的不幸,逼迫她走上了毁灭之道。

苔丝生于一个贫穷的家庭,过着艰苦而快乐的生活。牧师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打破了苔丝平静的生活。“德伯”原是一个伯爵家族的姓,于是苔丝的人生出现了转折。德伯家四处打听,发现阿历克一家是他们的一个亲戚,就派大女儿苔丝去请求“亲戚”的支援。而其实,阿历克一家,这个暴发户为了声誉而买了一个落魄的伯爵家族的姓——德伯。为了帮助家庭解决生计问题,苔丝去阿历克家做帮工。苔丝的美吸引了她那个所谓的表哥,阿历克时不时地骚扰她,苔丝都以她的矜持、尊严,给予了冷冷地拒绝。可是这个可怜的女孩最终不是那个狡猾男子的对手,他强暴了她。但苔丝是高贵的,是坚强的,她没有屈服于他,几个星期后,苔丝依然了断了这段关系,独自回家。一个女子能如此冷静面对所遭受的一切,她的身上流露出太多的坚强、矜持、理智、高尚……

从此,苔丝过着被人鄙视的生活,在现在这个年代,人们尚且不能接受,而又何况在当时,她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她的私生子不久夭折,而牧师却不肯给孩子施与基督徒的葬礼。苔丝忍受着冷眼旁观,忍受着讥笑与嘲讽,忍受着伤痛,忍受着贫穷……她忍受着一切,却始终没有屈服。阿历克曾对她说,如果你有困难,你只需写封信告诉我,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或许他是真的爱苔丝的。可是苔丝没有,她始终保持着那份高贵的尊严。

孩子夭折后,苔丝来到了一个无人认识的奶牛场工作,认识了克莱尔。克莱尔是天使的化身,他有着英俊的外表,善良的心灵,叛逆的精神。两人相爱了,苔丝用生命爱着克莱尔,或许此时的克莱尔也是如此。但是他们的幸福是如此的短暂。在结婚当天,苔丝向克莱尔坦白了曾经的一切。克莱尔,就是这样一位天使,他明知苔丝是受害者,却没有原谅她,他不能接受苔丝的过去,他选择了离开。难道这就是爱情?爱情就是那么的脆弱?

苔丝的心在滴血,但是她依然冷静地思考着问题。当克莱尔犹豫地问她“你能真诚的劝我留下么”时,苔丝的回答是“不能”。纯洁的苔丝,她只要稍稍用一手段,就能劝克莱尔留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没有。世上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可怜的克莱尔却不懂得去珍惜!

克莱尔离开后,苔丝过着更加艰辛地生活,旁人的讥讽,工作的艰辛,心灵的痛苦,还有阿历克的骚扰。她宁可辛苦工作,啃冷面包,而不愿意接受阿历克的帮助,因为她觉得这样的帮助是带有屈辱的,她执著地坚守着一切。阿历克无数次跟她说,你理智些,有时候太多的固执就变成了愚蠢了。苔丝是固执的,但她并不愚蠢,或许很多人认为她傻、她笨,正因为她不像某些人为了物质的利益而丧失精神作为代价。多少次,苔丝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可是,她还是忍受着一切,等待着克莱尔的归来。苔丝写了无数封信请求克莱尔的原谅,可是克莱尔却无情地一封信也没有回。这个天使的化生,这个善良的男子,这个牧师的儿子,就这样绝情,丝毫不管苔丝的死活,他把一切不公正的待遇都给予了苔丝,这就是那个“天使”。

父亲的死,让这个家庭陷入了困境,也把苔丝逼入了绝境。为了这个家,苔丝作出了牺牲,她嫁给了阿历克。此时的她,可以说是圣洁的,她为了家人而牺牲了自己。从前的那个纯洁的苔丝消失了,她死了,在痛苦的等待中死了,在绝望中死了。

当克莱尔醒悟后,重新回来寻找苔丝,请求苔丝原谅的时候,已是物事人非了!“It’s too late!”苔丝面无表情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是的,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再回首,已物事人非,有些东西一旦错过,留下的只是无尽的遗憾与悔恨;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不再有。珍惜所拥有的吧,不要怀疑,不要犹豫。或许你会因为你的犹豫而付出巨大的代价。

为什么克莱尔醒悟的如此之晚,当苔丝已彻底地绝望,当一切都不可挽回之时,他才醒来,才回来寻找苔丝,请求她的原谅? “It’s too late!”还有什么话语能够代表苔丝此时的心情呢?太晚了!她已经绝望的死去了!她的灵魂已经安静地沉睡了,克莱尔此时却来将它唤醒,试图重拾曾经的那份感情,他有想过苔丝吗?她还有力量去挣扎吗?

苔丝在克莱尔的爱情与阿历克的复杂感情中挣扎,挣扎,苔丝杀死了阿历克。苔丝穿着带有血迹的衣裳去找克莱尔。此时的克莱尔是爱着苔丝的,他企图帮助苔丝逃走,不顾一切,他接受她的一切。为什么此时他才能放下一切,接受她的一切?太晚了!苔丝最终被抓,死于绞刑。

黛玉的文学,吟诗作文和聪慧是无人能及的,但是面对宝玉的玩世不恭,不知上进,她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大加袒护。其实,她是不喜欢礼教束缚的家庭,对宝玉的玩世不恭大加赞赏,这应该是宝玉和黛玉爱情的进一步发展,宝玉他们彼此终于觅的一知音。在所有人都劝宝玉努力学习,考取功名时,黛玉却显示出对功名的唾弃。在她柔弱的外表里面,却带着对旧封建的科举功名的鄙视和唾弃。我最佩服她这一点!

虽然黛玉对宝玉的不考功名欣赏,可她却耐心的教香菱吟诗,教给香菱知识。她并不反对知识和文学,只是厌恶功名罢了。她细心,耐心,全心地教香菱吟诗,为的是让姐妹们摆脱命运,谁能够和她相比呢 没有认的!

再说说她的纯洁和不着一丝心机。林妹妹读《西厢记》,这在当时酸的上是一本禁书,特别是对于大家闺秀来说,更是不能读。林妹妹根本没想这么多,她读《西厢记》是带着对张生和崔莺莺执着爱情的崇拜来读的,是欣赏其间的美。宝姐姐批评"林妹妹怎么读这样的书呢 我告诉老太太去。"宝钗在黛玉心中落下了好姐姐的形象。可宝姐姐呢 真的好吗 她处处留下端庄贤惠的美名,可是在偷听别人说话被别人发现时却说"林妹妹刚走过来。"以此来诬陷林妹妹。这到可怜了林妹妹,找不到知己,没人能倾听她的话,也只有和宝玉能谈得来,便经常在他面前耍小性子。

林妹妹好值的同情,只身来到贾府,在这里孤苦伶仃,寄人篱下,什么事都要处处小心,处处观察别人,恐怕别人笑话她,说她不懂规矩。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弱小的神经时刻在捍卫自己,这源于她自身的好强,反抗的性格,她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别人说她"好一张厉害的嘴。"她也只好如此做了。她是无足轻重的,既不掌握贾府的财政大权,又不管日常琐事,因此,丫鬟和仆人们都不怎么看重她,又没有人庇护她,面对落花又怎么不处境伤情;思念母亲又怎不落泪葬花呢 别人没有这种感受,根本不能理解她,只说她哭哭啼啼,说她病恹恹的身子,说她小家子气……

以泪来偿还前世的.思债,流了二十年,有多少泪也要流干了,有多少债也该还完了。她的命运是坎坷的。曹雪芹"一把辛酸泪"与她的泪流终日有太多的相似。林妹妹在还未享受人间的繁华时,就洒手离开人间,与宝玉的爱情就这样成了泡沬。或许是该去了,债还完了,泪流尽了……

纯洁,天真,不谙世事复杂,内心顽强反抗封建主义的网,热烈大胆在追求着自己的幸福。黛玉是水做的,纯洁的水做的,但是能冲击岩石的峭壁,不是一湖死水,而是一直向前流动的水。

叹只叹那旧社会的大网给了林妹妹太多的压抑和沉闷,叹只叹上天捉弄人,有情人却不能在一起,美丽的黛玉却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但她追求了,尽力了。

在贾府这个大房子倒塌以前死去或许是上天对其薄如纸的命的一种补偿,她用不着看房子倒下来的那一幕,她用不着经历那种痛苦,她也不能再经受痛苦了!上天给她的最大恩赐是留住了她的美丽,尽管带了些凄凉。王熙凤工于心计却被一张破席给卷走了。宝钗也只能独守空房……

林妹妹不是只会哭泣的一无是处的。相反,她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反抗这封建礼教的束缚的精神是值得我们肯定的。

她的的确确是一块纯洁的,无瑕的"通灵宝玉"。

说到了这么许多,决不能不提宝钗。

宝钗虽不是主角,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从[红楼梦引子]中便可看出,"因此上演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金玉之说,似乎是主线,只是注定"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的宿命。终还是"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看破的遁入空门",两皆抛。

宝钗何止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还泪之说引出的是风流孽债,想要免此孽债,须将宝,黛二人分开,宝钗就成了此孽债的牺牲品。在神的眼里,她只是一个道具,神为免此一难的利用品,利用的是宝钗一身的幸福。怀了身孕,便离她而去,就像是被丢弃了一般。不仅是被宝玉丢弃,还是被所谓的神丢弃,利用完了的丢弃品。她为此孽债而生,历经人生沧桑疾苦,终不能得一美满结局。面对命运人是多么卑微!况且是这封建的社会终以微不足道的女子!"花容月貌为谁妍。"

我始终觉得宝钗是强者,她从不再人前与人为难,不与人正面起冲突。她的才华绝不在颦儿之下。我很是最佩服她,她说话从不造次,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即使是顽话,也是极为小心,甚至是无懈可击。她的才智也是罕有的,她不似凤姐无话不说,说话好似毫不讳忌,泼辣来形容也不足为过,心狠手辣,但她的才智绝差不了凤姐许多。 宝钗处理世事甚是圆滑,几乎是人见人爱,可难免会有点虚伪感。她对何人都是如此,也不轻易像他人倾吐心声,她就好似将自己藏起一般,在我看来没有人自愿,将自己埋藏,她也许是为了建立地位,或是想得人心才这么做的。在母亲面前,她是贴心,在外人面前,她是懂事,薛姨妈脸上也有光。也许她是招人喜欢,可同时她将真正的薛宝钗埋葬。在整部书中,表面上她也许是最完美的,可我总觉得她出卖了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那还有什么完美可言 也许是家境关系是她不得不如此,家有薛蟠这酒囊饭袋,虽有薛蝌,可毕竟不是亲哥哥。她可能想忍得一时,时机成熟后,便可寻回自己,可到时到何处寻回自己 虽然她是强者,我个人认为将自己埋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不是一个弱者做的来的,可最后她却不是真正的赢家。

回首"备记凤月繁华之盛"的高潮,到头来"树倒猢狲散"的景况……虽则最后家道重兴,到底教"门庭依旧,面目全非"的荣国府如何再续这一场华美至极的荒唐 不能了,只因那一群主宰灵魂的女人早已香消玉陨。

汝——成就这场悲剧的女人!我为之肝肠寸断恰恰于此啊!

诚然,这白转千回的惊世之作整个一副喜也女人,哀也女人;柔也女人,刚也女人;成也女人,败也女人……豪门世家倒不如是女人撑起的天下!

史老太君,刑王夫人,凤姐,尤氏,众姊妹,众丫头,众媳妇麽麽……荣宁府里头有名有姓的女人只怕不下四五百个。有头面的,管事的,厮混的,只听使唤的……什么样儿的应有尽有。话说这府第只恐是女人堆砌的倒不假。曹雪琴竟能把纸上的女人点化得如此有血有肉,棱角分明确实妙哉! 就说那见花落泪,望月生情的林黛玉。人称她恰如"一池流过沁芳闸的活水",带着灵动"淌"入了贾府。是啊,正是她完美地诠释了何以谓"水做的女人"。伊人风流精致,怯弱不胜,目下无尘……着实惹人既爱又恨。恨她的感怀身世,恨她的怨天尤人……爱她的不世才情,爱她如同黑暗世界里圣洁炽热的昙花那样温柔而热烈地叛逆,抗争,演绎,燃烧。难道她也是一眼"百尺清潭写翠娥"的难老泉 凭借矢志不渝的心志涌出"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掊净土掩风流""碾冰为土玉为盆,半卷湘帘半掩门""月窟仙人缝稿袂,秋闺怨女拭啼痕"这等绝句来……更有"冷月葬诗魂"!何只诗魂 比起颦儿,更容易被赞扬的薛宝钗——品格端方,仪态万千,才思敏捷,艳艳冠群芳……一句"珍重芳姿昼掩门",一句"欲尝白帝凭清洁"……自是十足的淑女风范,与生俱来大家闺秀的矜持和懂事。也有这般评她的"蘅芜君实际是一条釜底游鱼,却把沸水当作浪花,处处迎上去,想获得富祉。"她爱宝玉又没有勇气忤逆环境,即使有了婚姻还是把爱深刻地遗落在悔憾中,回报了一生的孤独。 还有一位来不及孤独,来不及悔恨的王熙凤。"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好一首《聪明累》囫囵了凤姐这雷厉风行的一辈子。聪明,漂亮,能干,狠毒……又如何

还有很多很多,"袭人""晴雯""妙玉""鸳鸯""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平儿"……悉数这一个个娟秀的名儿,一位位画册(司命册)里出落的女人,如何形容 她们生活在同一个囚笼,一样的"有命无运",一样的任人摆布,时代掳掠了她们的自由。敢问浓缩事态万千的荣国府,大观园,可大得过棺材否 无限风光不过锁住了一个时代的女人,锁住了无数受压迫的亡魂……

大观园的女人,荣国府的女人,那个时代的女人。都修得了怎样的正果 林黛玉的为情而死,薛宝钗的孤寂终生,王熙凤的含恨长辞,贾惜春的青灯黄卷……我所领略过最完美,最彻底的悲剧!仅仅是女人的悲剧吗 还是整个时代,整个历史,整个人类的悲剧!折射的又是谁的思想

阅毕,竟无言以对,没了想法。欲哭无泣,实感空虚,好似被人将灵掏了去。曹雪芹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写出此千古绝唱 "还泪"之说,引出此风流孽帐。不知多少痴男怨女,梦断红楼,泪洒黄泉。曲尽人散,曲中所唱之人,又有谁逃出这宿命的安排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红楼梦》实是梦一场,噩梦一场。

看完《红楼梦》心中有一丝悲哀,忽觉秦氏对凤姐说的一番言语,实是有理:"月圆则亏,水满则溢。"世上无事可"永保无虞"。就像这朝朝代代,总是从初期到全盛再到衰败,从春秋战国时期,秦始皇统一六国,汉,三国,晋,南北朝,隋……无一幸免。身边的小事亦是如此,一生中总有顺心与阴暗的时期,所以人生给予的感觉就饶有滋味……有人时常觉得人生凄苦,可没有这苦,那怎会感受到成功到来时的快乐 若纨绔子弟只知玩乐,终老一生,死前才去遗憾,"人生何其短,吾还碌碌无为终老此生。"家道中落,未尝不是好事,死前至少可以说,"因曾度此落魄生活,故吾此生没有白活。"

现在才发现,看完《红楼梦》最大的感觉不是空虚,也不是茫然,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心的平静。这才深刻体会"心如止水"的感觉。

1.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学而》)

【译文】孔子说:"学习后按一定时间复习,不也喜悦吗?有朋友从远方来了,不也快乐吗?别人不理解你但不生气,不也是君子吗?"

2.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精短文言文对读125篇。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

【译文】有子说:"他的为人孝敬父母、尊敬师长,却喜欢犯上的人,这种人很少;不喜欢犯上,却喜欢作乱的人,这种人从来没有过。做人首先要从根本上做起,根本树立了,“道”就出现了。孝敬父母、尊敬师长,就是做人的根本吧!"

3.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论语·为政》)

【译文】哀公问:"怎样做百姓才心服?"孔子说:"把正直的人提拔起来,放到不正直的人上面,这样百姓就心服;把不正直的人提拔起来,放到正直的人上面,这样百姓就不心服;"

4.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论语·为政》)

【译文】季康子问:"要使百姓严肃认真、尽心竭力和勤勉,应该怎么做?"孔子说:"你对待百姓的事情严肃认真,他们对待你的事情也严肃认真;你孝顺父母,慈爱幼小,他们就会对你尽心竭力和勤劳努力;你任用德才兼备的人,教育能力弱的人,他们就勤勉。"

5.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论语·里仁》)

【译文】孔子说:"同品德高尚的人住在一起,是最好的事。选住处没有仁德高尚德人,怎么能算聪明呢?"

6.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论语·里仁》)

【译文】孔子说:"没有仁德的人不能长久地居于贫穷,不能长久地居于快乐。有仁德的人安于仁,聪明的人利用仁。"

7.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

【译文】孔子说:"发财作官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不用正当的方法得到的,不要接受;贫穷和地位低是人人厌恶的,不用正当方法摆脱的,就不要摆脱。君子扔掉了仁爱之心,怎么能成就君子的名声?君子没有短时间离开仁道,紧急时不离开仁道,颠沛时也不离开仁道。"

8.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论语·里仁》)

【译文】孔子说:"我没见过喜欢仁道的人,厌恶不仁道的人。喜欢仁道的人,那是至高无上的人;厌恶不仁道的人,他施行仁道的目的是不让不仁道的东西加在自己身上。有谁能在某一天使用他的力量施行仁道吗?我没见过没能力的,大概这样的人是有的,但我没见过。

9.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论语·里仁》)

【译文】孔子说:"读书人立志追求真理,但又以穿粗布衣服,吃粗粮为耻,这种人不值得和他交谈。"

10.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论语·公冶长》)

【译文】孔子评论公冶长:"可以把女儿嫁给他。虽然坐过牢,但不是他的错。"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11.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论语·公冶长》)

【译文】宰予白天睡觉。孔子说:"腐烂的木材无法雕琢,粪土似的墙壁无法粉刷,对于宰予我能责备他什么呢?"孔子又说:"以前我看人,听到他说什么,我便相信他的行为;现在我看人,听到他说什么,却要考察他的行为。从宰予的表现上我改变了以前的方法。"

12. 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论语·公冶长》)

【译文】孔子说:"宁武子这人,国家太平时,就聪明,国家混乱时,就装傻。他的聪明可以学得来,他的装傻别人赶不上。"

13.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公冶长》)

【译文】颜渊、季路侍奉在孔子身边。孔子说:"为什么不说说各人的愿望呢?"子路说:"愿将车马和裘衣和朋友共用,把它们用坏了也不遗憾。"颜渊说:"愿做到不夸耀自己的好处、不宣扬自己的功劳。"子路说:"您的愿望呢?"孔子说:"使老人能享受安乐,使朋友能够信任我,使年轻人能够怀念我。"

14.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论语·雍也》)

【译文】哀公问:"您的学生中谁好学?"孔子答:"有个叫颜回的好学,不拿别人撒气,不重复犯同样的错误。不幸短命死了,现在没有这样的人了,再也没听说谁好学了。"

15.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论语·雍也》)

【译文】子华被派到齐国去做使者,冉子为子华的母亲向孔子请求小米。孔子说:"给他六斗四升。"冉子请求增加。孔子说:"再加二斗四升。"冉子却给了八十石。孔子说:"子华在齐国,坐着肥马驾驶的车子,穿着又轻又暖的皮袍,我听说过:君子只是雪中送炭,不去锦上添花。"

16.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论语·雍也》)

【译文】宰我问道:"作为一个仁德的人,如果有人告诉他:`井里掉下一个有仁慈的人,他会跟着跳下去吗?"孔子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君子可以让他远远走开不再回来,却不可陷害他;可以欺骗他,却不可以愚弄他。"

17.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论语·述而》)

【译文】孔子说:"不培养品德,不钻研学问,知道怎样做符合道义却不能改变自己,有缺点不能及时改正,这些都是我忧虑的。"

18.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论语·泰伯》)

【译文】孔子说:"知道容貌态度恭敬却不知道礼就不免徒劳,知道谨慎却不知道礼就不免胆怯,知道勇猛却不知道礼就不免闯祸,知道直率却不知道礼就不免尖刻。在上位的人能用深厚感情对待亲属,那么百姓就会崇尚仁爱;在上位的人不遗弃老朋友,那么百姓就不会冷漠无情。"

19.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

【译文】孔子说:"坚定地相信我们的道,努力学习,誓死保全它;不进入危险的国家,不住在动乱的国家;国家太平就出来施展才华,国家黑暗就隐姓埋名。国家安定,贫穷低就是耻辱;国家动乱,富贵也是耻辱。"

20.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论语·泰伯》)

【译文】孔子说:"伟大啊,尧作为君主,只有天伟大崇高,只有尧能够把天作为准则学习!他的恩惠广博啊,无法形容!他的功绩,千古留芳!他的制度,光辉灿烂!"

21.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论语·子罕》)

【译文】孔子病得很重,孔子得了重病,子路让同学组织治丧处。病情好转后,孔子说:"很久了,子路骗我!我不该有治丧的组织却要让人主枝·组织治丧处。我欺骗谁?欺骗天吗?与其死让治丧的人为我送终,宁肯死让你们学生为我送终!即使我的丧事办得不隆重,我的尸体还会丢在路上吗?"

22.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论语·先进》)

【译文】颜渊死,孔子为他痛哭。跟着孔子的的人说:"您太伤心了!"孔子说:"真的太伤心了吗?我不为这样的人伤心,还为谁伤心呢?"

23.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论语·先进》)

【译文】子路问:"听到就干起来吗?"孔子说:"有父兄在,怎么能听到就干起来呢?"冉有问:"听到就干起来吗?"孔子说:"听到干起来。"公西华说:"仲由问`听到干起来吗`,您说`有父兄在`;冉求也问`听到就干起来吗`,您却说`听到就干起来`。(您的答复不同)我很疑惑,请问这是为什么?"孔子说:"冉求做事总是退缩,所以要鼓励他;仲由胆子有两个人那么大,所以我要压压他。"

24.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论语·先进》)

【译文】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着孔子坐着,孔子说:"因为我比你们年纪大一些,没人用我了。你们平日说:‘人家不理解我呀。’如果有人理解(并重用)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办?"子路不假思索地说道:"一千辆兵车地国家,局促地夹在几个之间,外有强敌入侵,内又有饥荒,我来治理,等到三年,可使人人有勇气,并且懂得道义。"孔子微微一笑。"冉求,你怎样?"答道:"方圆六七十或五六十里的地方,我来治理,等到三年,可使百姓衣食充足,至于礼乐,要等待贤人君子来教化。"公西赤,你怎样?"答道:"不是说我已经很有本领乐,但愿意学习去做:祭祀的事,或者和外国盟会,我愿穿着礼服,戴着礼帽,做个小司仪。”"曾点,你怎样?"曾皙弹瑟正接近尾声,铿地一声放下琴,站起来答道:"我与他们三位志向不同。"孔子说:"说说有什么关系?只是各谈自己的志向而已。"曾点说:"暮春三月,穿上春天的衣服,约上五六成年人,带上六七个童子,在沂水边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一路唱着歌走回来。"孔子长叹一声说:"我赞同曾点的主张呀。"子路、冉有、公西华走后,曾皙问:"那三位同学的话怎样?"孔子说:"只不过是各谈自己的志向而已。"您为什么对仲由微笑呢?”"治理国家要应该讲求礼让,可是他的话一点也不谦让,所以笑笑他。"难道冉求所讲的就不是国家吗?”"怎么见得治理六七十或五六十里的地方就不是国家呢?”"公西赤所讲的就不是国家吗?"有宗庙,有国家间的盟会,不是国家是什么?如果公西赤只能当小司仪,谁能当大司仪?"

25.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

【译文】子贡问怎样去治理政事。孔子说:"充足粮食,充足军备,百姓相信你。"子贡说:"如果迫不得已而去掉一项,在这三项中先去掉哪项?”"去掉军备。”"如果迫不得已而去掉一项,在充足军备,百姓相信你中先去掉哪项?”"粮食。自古以来谁都免不了死亡,但如果百姓对你不信任,国家就要灭亡了。"

26.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论语·颜渊》)

【译文】齐景公向孔子问政。孔子说:"君要象个君、臣要象个臣、父要象个父、子要象个子。"齐景公说:"说得好极了!如果君不象君、臣不象臣、父不象父、子不象子,即使粮食很多,我能吃得着吗?"

27.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论语·子路》)

【译文】子路对孔子说:"如果卫国的君主等待您去治理国政,您将要首先做什么?"孔子说:"那一定是纠正名分上的不当吧!"子路说:"是这样的吗?您太迂腐了,为什么要纠正名分?"孔子说:"你怎么这么卤莽!君子对于他不懂的事情,一般都采取保留态度。名分不正当,说话就不能顺理成章;说话不能顺理成章,事情就办不好。事情办不好,国家的礼乐制度就举办不起来;国家的礼乐制度举办不起来,刑罚就不会公正;刑罚不公正,百姓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君子用一个词,一定要说得通,话说得通,也一定能行得通。君子对于措辞说话要没有一点随便马虎罢了。"

28.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论语·子路》)

【译文】定公问:"一句话可以使国家兴旺,有这样的话吗?"孔子答道:"说话不可以这样简单机械。有人说:`做君难,做臣也不易。`如果知道做君难了,不近于一句话可以使国家兴旺吗?"说:"一句话可以亡国,有这样的话吗?"孔子答:"说话不可以这样简单机械。有人说:`我做国君没有别的快乐,只是我说什么话都没人敢违抗我。`如果说的话正确,而没人敢违抗,不也好吗;如果说的话不对却没人敢反抗,不近于一句话可以使国家灭亡吗?"

29.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论语·子路》)

【译文】孔子说:"为君子做事容易,但讨他欢喜却很难。不用正当的方式去讨他欢喜,他是不会高兴的;等到他任用人的时候,却衡量各人的才德去分配任务。为小人做事难,但使他高兴很容易。不用正当的方式去讨他欢喜,他也会高兴的;等到他使用人的时候,却会百般挑剔,总是要求十全十美。"

30.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论语·卫灵公》)

【译文】孔子说:"君子对于事情以合宜为原则,依礼节实行它,用谦逊的言语说出它,用诚实的态度完成它。真是位君子呀!"

31.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论语·卫灵公》)

【译文】孔子说:"君子只惭愧自己没有能力,不怨恨别人不了解自己。"

32.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论语·卫灵公》)

【译文】孔子说:"君子要求自己,小人要求别人。"

33.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论语·季氏》)

【译文】季氏将要攻打颛臾,冉有、季路去见孔子说:"季氏将要对颛臾动武了。"孔子说:"冉求,这难道不应该责备你吗?颛臾,上代君王曾经授权它主持东蒙山的祭祀,而且它的国境早就在鲁国境内了,是和鲁国共存亡的藩属,为什么要攻打它呢?"冉有说:"季氏要攻打它,我们二人都不想这么做。"孔子说:"冉求,周任有句话说:`能够贡献自己的力量,就去担任官职,如果不能,就要辞职`,假如瞎子遇到危险却不去扶持,将要跌倒了也不去搀扶,那又那里用得上助手呢?你得话说错了,虎兕跑出笼子,龟玉毁在盒中,这是谁的错?"冉有说:"现在颛臾城墙坚固,又离费城很近,现在不夺过来,将来会成为子孙的祸害。"孔子说:"冉求,君子痛恨那种不说自己`想要`,却要找理由去做的人。我听说诸侯和大夫,不怕财富少而怕分配不平均,不怕人少而怕境内不安定。因为平均了就没有贫穷,和睦相处就不会觉得人少,安定了就没有危险。这样,如果远方的人不服,就用仁政招徕他们;使他们来了之后,就使他们安心。现在你们二人辅助季氏,远人不服却不能招徕他们,国家分崩离析却不能保全,反而想着在国境内使用武力,我担心季孙的祸患不在颛臾,而在鲁君呢。"

34.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论语·季氏》)

【译文】孔子说:"有益的朋友有三种,有害的朋友有三种。与正直的人交朋友、与诚实的人交朋友、与见多识广的人交朋友,有益处;与谄媚奉承的人交朋友、与当面逢迎背后毁谤的人交朋友、与花言巧语的人交朋友,有害处。"

35. 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论语·季氏》)

【译文】孔子说:"有益的快乐有三种,有害的快乐有三种。以得到礼乐得调节为快乐、以称赞别人的优点为快乐,以广交有益得朋友为快乐,便有益了;以骄傲为快乐、以游荡为快乐、以饮食荒淫为快乐,便有害了。"

36.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论语·季氏》)

【译文】孔子说:"陪君子说话容易犯三种过失:没有轮到说的时候就先说,叫做急躁;该说的时候却不说,叫做隐瞒;不看君子得脸色就贸然开口,叫做睁眼瞎。"

37.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论语·季氏》)

【译文】孔子说:"君子有九种考虑得事情:看的时候要考虑是否看清楚了,听的时候要考虑是否听清楚了,脸上的表情要考虑是否温和,容貌态度要考虑是否谦恭、言谈的时候要考虑是否忠诚,工作的时候要考虑是否敬业,疑问的时候要考虑怎样向人家请教,愤怒的时候要考虑有没有后患、见到可以得到好处的时候要考虑是否符合道义。"

38.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论语·阳货》)

【译文】阳货想让孔子来拜见他,孔子不去,他便送给孔一只熟乳猪,想让孔子去他家致谢。孔子探听他不在家时,去拜谢。两人在路上相遇了。他对孔子说:"来,我有话要说。"孔子走过去。他说:"自己身怀本领却任凭国家混乱,能叫做仁吗?""不能。”"想做大事却总是不去把握机遇,能叫做明智吗?"不能。——时光一天天过去,岁月不等人啊。”孔子说:"好吧,我准备做官。"

39.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论语·阳货》)

【译文】公山弗扰凭借占据的费邑反叛,来召孔子,孔子想去。子路不高兴地说:"没地方去就算了,何必到公山弗那里去呢?"孔子说:"那个来召我的人,难道是白白召我的吗?如果有人肯用我,我将使周文王、周武王之道在东方复兴。"

40.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论语·阳货》)

【译文】孔子说:"古代的百姓有三种偏激的毛病,今人或许没有:古代的狂人肆意直言,今天的狂人放荡不羁;古代矜持的人威不可犯,今天矜持的人一味恼羞成怒;古代的愚人天真直率,今天的愚人只是狡诈无赖。"

41.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论语·阳货》)

【译文】子贡说:"君子也有厌恶的事吗?"孔子说:"有。厌恶宣扬别人缺点的人,厌恶居下位毁谤上级的人,厌恶勇敢却不懂礼节的人,厌恶固执而不通情理的人。"孔子说:"赐啊,你也有厌恶的事吗?"子贡说:"我厌恶剽窃却把它当作聪明的人,厌恶不谦逊却把它当作勇敢的人,厌恶揭发别人的隐私却把它当作直率的人。"

42.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莜。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论语·微子》)

【译文】子路跟随孔子出行,落在后面,遇到一位老人,用拐杖挑着农具。子路问:"您见到过我的老师吗?"老人说:"四肢不劳动,五谷分不清,谁是你的老师?"说完,就把拐杖插在一边去除草。子路拱着手站在一边。老人留子路过夜,杀鸡煮饭让子路吃,又让两个儿子跟来见子路。第二天,子路告辞,赶上孔子,把遇到老人的事情告诉了孔子。孔子说:"这是隐士啊。"让子路返回去见老人,子路到了老人的家,老人已经出门了。子路说:"不做官是不对的。长幼之间的礼节,不可废除;君臣之间的大义,又怎能抛弃呢?想使自身不受玷污,却破坏了君臣之间的大伦。君子出来做官,只是履行人臣的职责,至于我们的主张行不通,早就知道了。"

43.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论语·尧曰》)

【译文】子张问孔子:"怎样才能从政呢?"孔子说:"尊五美,去四恶,就可以从政了。"子张说:"什么是五美?"孔子说:"君子给百姓邑好处而不浪费,让百姓辛勤工作而无怨很,有欲望而不贪图钱财,安泰矜持而不骄傲自大,威武严肃而不凶猛可怕。"子张说:"什么叫给百姓邑好处而不浪费?"孔子说:"做有益于百姓的事,给百姓以实惠,不就是给百姓邑好处而不浪费吗?选择百姓可以劳动的时间再去让百姓劳动,谁会怨恨?自己的需要得到实现,还有什么可贪图的?无论人多人少,无论势力小大,都不怠慢他们,不就是安泰矜持而不骄傲自大吗?君子衣冠整齐,目不斜视,庄重严肃,人人见了都很敬畏,不就是威武严肃而不凶猛可怕吗?"子张说:"什么叫四恶?"孔子说:"不加教育就杀戮叫做虐,不加申诫便要成绩叫做暴,下命令迟缓却限期完成叫做害。同样给人财物,却出手吝啬叫做小气。"

44.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孝经·开宗明义章》)

【译文】孔子坐着,曾子陪伴他。孔子说:“先王有一种最高的关键的道德,用来治理天下。民众因此和睦,君臣上下间因此没有怨恨。你知道这种道德吗?”曾子从坐席上站立到一边说:“我曾参不聪明,怎么会知道它呢?”

孔子说:“孝道便是道德的根本,是教化产生的基础。你再坐下吧,我告诉你,人的身体,包括毛发皮肤,都是从父母那里接受来的,自己应该爱惜,不敢毁伤它,这便是实行孝道的开始。修身处世,实行道义,在后世扬名,从而使父母光荣显耀,这是实行孝道的归宿。孝道,从奉事父母开始,以奉事君主作为继续,修身处世能够忠孝两全就是孝道的最终归宿。《大雅》说:‘要思念你的祖先,发扬他们的道德。’”

45. 曾子曰:“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则闻命矣。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

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虽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孝经·谏诤章》)

【译文】曾子说:“慈爱恭敬,使父母平安,扬名后世,这个道理我已经领会了。我冒昧地询问一下:儿子顺从父亲的命令可以称为孝道吗?”

孔子说:“这是什么说法呢?这是什么说法啊!从前天子有谏诤之臣七人,即使无道,也不会失掉天下;诸侯有谏诤之臣五人,即使无道,也不会失掉他的国;大夫有谏诤之臣三人,即使无道,也不会失掉他的家(封地);士有直言规劝的朋友,那么他就会保持美好的名声;父亲有直言规劝的儿子,他便不会陷入不义的境地。所以,面对不义言行,儿子不可以不直言规劝父亲,臣下不可以不直言规劝君主。所以面对父亲的不义言行就应该直言规劝,只知道顺从父亲的命令,又怎么能称为孝呢?”

55. 滕文公问为国。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孟子·滕文公上》)

【译文】滕文公问孟子治理国家的事情。 孟子说:“老百姓不能让他们懈怠懒惰。《诗经》上说:‘白天割取茅草,晚上绞成绳索,赶紧修缮房屋,到时播种五谷。’人民有一个基本情况:有一定的财产收入的人,才有一定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准则,没有一定的财产收入的`人,便不会有一定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准则。假若没有一定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准则,就会胡作非为,违法乱纪,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等到他们犯了罪,然后加以惩罚,这等于陷害百姓。哪有仁爱的人坐朝,却做出陷害百姓的事呢?所以贤明的君主一定认真办事、节省费用、有礼貌地对待部下、尤其是征收赋税,要有一定的制度。阳虎(即阳货,鲁季氏家臣)曾经说过:‘一心要发财致富,便不能仁爱了,要仁爱,便不能聚敛钱财。’”

56.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强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乘。’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舍矢如破”我不贯与小人乘,请辞。’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孟子·滕文公下》)

【译文】孟子弟子陈代说:“不去谒见诸侯,恐怕是当成小事,(其实作用很大)谒见诸侯,大呢,可以实行仁政,统一天下;小呢,可以改革局面,称霸中国。而且《志》上说:‘所屈折的只有一尺,而所伸直的却有八尺了’,恐怕是应当去试一试。” 孟子说:“从前齐景公田猎,用有羽毛装饰的旌旗来召唤猎场管理员,管理员不去,景公便准备杀他。〔可是他并不因此而畏惧,曾经得到孔子的称赞。〕因为有志之士,〔坚守节操,〕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弃尸山沟;勇敢的人〔见义而为,〕不怕丢失脑袋。对于这一猎场管理员孔子称赞他哪一点呢?就是称赞他不是应该接受的召唤,他硬是不去。假定我竟不等待诸侯的召唤便去,那又是怎样的呢?而且你说所屈折的只有一尺,所伸直的却有八尺,这完全是从利益的观点考虑的。如果专从利益来考虑,那么,屈折的八尺而伸直的一尺,也是有利益的,这也可以干么?从前,赵简子(晋国大夫赵鞅)命令王良(善驾车者)替他的一个叫奚的宠幸的小臣驾车去打猎,整天打不着一只鸟。奚向简子回报说:‘王良是个拙劣的驾车人。’有人便把这话告诉了王良。王良说:‘希望再来一次。’奚在勉强之下才答应,一个早晨便打中十只鸟。他又回报说:‘王良是个天下最高明的驾车人。’赵简子说:‘那么,我就叫他专门替你驾车。于是同王良说,王良不答应,说:‘我为他按规矩驱车奔驰,整天打不着一只;我为他违背规矩驾车,一个早晨便打中了十只。可是《诗经·小雅·车攻》上说过:“按照规矩驱车奔驰,箭一放出便射中。”我不习惯于替小人驾车,这差使我不能担任。’驾车人尚且以同坏射手合作为可耻,这种合作获得的禽兽即使堆集如山,也不肯干。假如我们先辱没自己的志向和主张,去追随诸侯,那又是为什么呢?尚且你错了,自己不正直的人,从来没有能够使别人正直的。”

57. 孟子谓戴不胜曰:“子欲子之王之善与?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曰:“使齐人傅之。”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长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所者,长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孟子·滕文公下》)

【译文】孟子对宋国大夫戴不胜说:“你想要你的君王学好吗?我举个通俗例子:这里有位楚国的官员,想要他的儿子学会说齐国话,那么,是找齐国人来教呢?还是找楚国人来教呢?”

戴不胜答道:“找齐国人来教。”

孟子说:“一个齐国人来教他,却有许多楚国人在干扰他,纵使每天鞭挞他,逼他说齐国话,也是做不到的;假若带领他到齐国城市、农村走走,把他放在那样语言环境之中,再住上几年,即使每天鞭挞他,逼他说楚国话,也是做不到的,(因为他天天听到的是齐国话。)你说薛居州是个好人,要他住在王宫中。如果王宫中年龄大的小的、地位低的高的,都是薛居州这样的好人,那王会同谁干出坏事来呢?如果王宫中年龄大的小的、地位低的高的,都不是薛居州这样的好人,那王又同谁干出好事来呢?一个薛居州能把宋王怎么样呢?”

58. 孟子曰:“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则身弒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孟子·离娄上》)

【译文】孟子说:“圆规和曲尺是方圆的标准,圣人的言行是做人的标准。作为君主,就要尽君主之道;作为臣子,就要尽臣子之道。两种,只要都效法尧和舜便行了。不用舜服事尧的态度和方法来服事君主,便是对这位君主的不敬;不用尧治理百姓的态度和方法来治理百姓,便是对百姓的残害。孔子说:‘治理国家的方法有两种,行仁政和不行仁政罢了。暴虐百姓太厉害,君主本身就会被杀,国家会灭亡;不太厉害,君主本身就会危险,国力会削弱,死了的谥号叫做‘幽’,叫做‘厉’,纵使他有孝子慈孙,经历一百代也是更改不了的。《诗经·大雅·荡》上说过:‘殷商的明镜并不远,就是前代的夏桀。’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59. 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孟子·离娄上》)

【译文】孟子说:“道理在近处却往远处求,事情本来容易却往难处做。其实只要各人亲爱自己的双亲,尊敬自己的长辈,天下就太平了。”

60.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孟子·离娄上》)

【译文】孟子说:“职位卑下,又得不到上级的信任,是不能够把百姓治理好的。要得到上级的信任有方法,〔首先要得到朋友的信任,〕若是得不到朋友信任,也就得不到上级的信任了。要使朋友相信有方法,〔首先要得到父母的欢心,〕若是侍奉父母而不能使父母心欢,朋友也就不相信了。要使父母心欢有方法,〔首先要诚心诚意,〕若是反躬自问,心意不诚,也就不能使父母心欢了。要使自己诚心诚意也有方法,〔首先要明白什么是善,〕若是不明白什么是善,也就不能使自己诚心诚意了。所以诚是自然的法则;追求诚是做人的法则。极端诚心而不能感动别人,是不曾有过的事;心不诚,是不可能感动别人的。”

61.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孟子·离娄上》)

【译文】公孙丑问:“君子不亲自教育不肖的儿子,为什么呢?” 孟子说:“由于情势行不通。教育一定要用正理正道,用正理正道而无效,(因求之心急,)跟着来的就是愤怒。一愤怒,那反而伤感情了。〔儿子心里这样想:〕‘您拿正理正道教我,您的所作所为却不合正理正道。’那就会使父子间互相伤感情了。父子间互相伤感情,便很不好了。古时候互相交换儿子来进行教育,使父子间不因求其好而互相责备。求其好而互相责备,就会使父子间发生隔阂,那是最不好的事。”

62.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孟子·离娄下》)

【译文】孟子说:“君子(

63.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孟子·离娄下》)

【译文】孟子说:“拿真理来使人慑于威力,是不能够使人服从的,拿真理来熏陶教养使人身受恩泽,这才能使天下的人都归服。天下的人心不服,却能统一天下的,是从来没有过的。”

64.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孟子·离娄下》)

【译文】禹、稷处于政治清平时代,三次经过自己家门都不进去,孔子称赞他们。颜子处于政治动乱的时代,住在狭窄的巷子里,一筐饭,一瓢水,别人都受不了那种苦,他却自得其乐,孔子也称赞他。孟子说:“禹、稷和颜回(处世的态度虽有所不同,)道理却一样。禹思虑天下有遭淹没的人,好像是自己淹没了他一样;稷思虑天下有挨饿的人,好像自己使他们挨饿一样,所以他们拯救百姓才这样急迫。禹、稷和颜回如果互相交换地位,颜回也会是三过家门不进去,禹、稷也会自得其乐。假定有同屋的人互相斗殴,我去救他,即使是披着头发、顶着帽子,连帽带子也不结好就去救他,都可以。(禹、稷的行为正好比这样。)如果本地方的邻人在斗殴,也披着头发、不结好帽带子去救,那就是糊涂了,即使把门关着都是可以的。(颜回的行为正好比这样。)”

65.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孟子·离娄下》)

【译文】齐国有一个人,家里有一个妻子一个小妾。那丈夫每次外出,一定吃得饱饱的,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妻子问他一道吃喝的是些什么人,他说,全都是一些有钱有势的。妻子便告诉小妾,说:“丈夫外出,总是饭饱酒醉而后回来;问他同些什么人吃喝,他说全是一些有钱有势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见什么显贵人物到我们家来,我准备偷偷地看他究竟到了些什么地方。”

第二天清早起来,她便尾随在丈夫后面,走遍城中,没有一个站住同她丈夫说话的。最后一直走到东郊外的墓地,他又走向祭扫坟墓的人,讨些残菜剩饭;不够,又东张西望地跑到别处去讨乞了,这便是他吃饱喝醉的办法。

妻子回到家里,便把这情况告诉那小妾,并且说:“丈夫,是我们仰望而终身倚靠的人,现在他竟这样!”她两人便在庭中一起咒骂着,哭泣着。但丈夫还不知道,高高兴兴地从外面回来,向他两个女人摆威风。

由君子看来,有些人所用来乞求升官发财的方法,他的妻妾不引为羞耻并且在庭中面对面哭泣的,是很少的!

66.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缪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为之也。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百里奚不谏,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穆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孟子·万章上》)

【译文】万章问道:“有人说,‘百里奚把自己卖给秦国养牲畜的人,得价五张羊皮,替人家饲养牛,以此来要求秦穆公任用。’这话可以相信吗?”

孟子答道:“不是这样的。这是好事之徒捏造的。百里奚是虞国人,晋人用垂棘的美玉和屈地所产的良马向虞国借路,来攻打虢(guó)国。当时虞国的大臣宫之奇谏阻虞公,劝他不要允许;百里奚却不去劝阻。他知道虞公是不可以劝阻的,因而离开虞国,搬到秦国,这时他已经七十岁了。他竟不知道用饲养牛的方法来要求秦穆公任用,是一种恶浊行为,能说是聪明吗?但是,他预见到虞公不可以劝阻,便不去劝他,又能说是不聪明吗?他预见到虞公将要被灭亡,因而早早离开,不能说是不聪明。当他在秦国被推举出来的时候,便知道秦穆公是位可以襄助而有作为的君主,因而辅助他,又能说是不聪明吗?为秦国的卿相,使穆公在天下名望显赫,而且可以流传于后代,不是贤德的人能够如此吗?出卖自己来成全君主,连乡里中一个洁身自爱的人都不肯干,能说贤德的人肯干吗?”

67.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孟子·万章下》)

【译文】孟子说:“伯夷,眼睛不去看不好的颜色,耳朵不去听不好的声音。不是他理想的君主,不去侍奉;不是他理想的百姓,不去使唤。天下太平,就出来做事;天下混乱,就退居田野。在施行暴政的国家,住有乱民的地方,他都不忍心去居住。他以为同无知的乡下人相处,好像穿戴着礼服礼帽坐在泥烂或者炭灰之上。当商纣的时候,他住在北海边上,等待天下清平。所以听到伯夷的高风亮节的人,连贪得无厌的都廉洁起来了,懦弱的也都有刚强不屈的意志了。

“伊尹说:‘哪个君主,不可以侍奉?哪个百姓,不可以使唤?’天下太平出来做官,天下昏乱也出来做官,并且说:‘上天生育这些百姓,就是要先知先觉的人来开导后知后觉的人。我是这些人之中的先觉者,我要以尧舜之道来开导这些人。’他总这样想:在天下的百姓中,只要有一个男子或一个妇女没有享受到尧舜之道的好处,便仿佛自己把他推进山沟之中,这便是他以天下的重担为己任的态度。

“柳下惠不以侍奉坏君为羞耻,也不以官小而辞职。立于朝廷,不隐藏自己的才能,但一定按其原则办事。自己被遗弃,也不怨恨;穷困,也不忧愁。同无知的乡下人相处,高高兴兴地不忍离开。(他说,)‘你是你,我是我,你纵然在我旁边赤身露体,哪能就沾染着我呢?’所以听到柳下惠高风亮节的人,连胸襟狭小的人也开阔了,刻薄的人也厚道了。

“孔子离开齐国,不等把米淘完,漉干就走;离开鲁国,却说,‘我们慢慢走吧,这是离开祖国的态度。’应该马上走就马上走,应该继续干就继续干,应该不做官就不做官,应该做官就做官,这便是孔子。”

孟子又说:“伯夷是圣人之中清高的人,伊尹是圣人之中负责的人,柳下惠是圣人之中的随和的人,孔子则是圣人之中识时务的人。孔子,可以叫他为集大成者。‘集大成’的意思,(譬如奏乐,)先敲镈(bó)钟,最后用特磬收束,(有始有终的)一样。先敲镈钟,是节奏条理的开始;用特磬收束,是节奏条理的终结。条理的开始在于智,条理的终结在于圣。智好比技巧,圣好比气力。犹如在百步以外射箭,射到,是你的力量;射中,却不是你的力量。”

68. 万章问曰:“敢问友。”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献子之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非惟百乘之家为然也,虽小国之君亦有之。费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颜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非惟小国之君为然也,虽大国之君亦有之。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蔬食菜羹,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弗与食天禄也。士之尊贤者也,非王公之尊贤也。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为宾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孟子·万章下》)

【译文】万章问道:“请问交朋友的原则。”

孟子答道:“不依仗自己年纪大,不依仗自己地位高,也不依仗彼此有姻亲关系,而交朋友。朋友,是因其品德而去结交的。因此,心目中不能存在任何有所依仗的观念。孟献子是一位有车百辆的大夫,他有五位朋友,乐正裘、牧仲,其余三位我忘记了。献子同这五位相交,心目中并不存有自己是大夫的观念,这五位,如果也存有献子是位大夫的观念,就不会同他交友了。不仅有百辆车的大夫是如此的,纵使小国的君主也是如此。费惠公说,‘我对于子思,则以他为老师;对于颜般,则以他为朋友;至于王顺和长息,那不过是替我工作的人罢了。’不仅小国的君主是如此,纵使大国之君也有朋友。晋平公对于亥唐,亥唐叫他进去,便进去;叫他坐,便坐;叫他吃饭,便吃饭。纵使是糙米饭小菜汤,也吃得饱饱的,因为不敢不吃饱。然而晋平公也只是做到这一点罢了。不同他一起共有官位,不同他一起治理政事,不同他一起享受俸禄,这只是一般士人尊敬贤者的态度,不是王公尊敬贤者所应有的态度。舜谒见尧时,尧请他这位女婿住在另一处官邸中,也请他吃饭,(舜有时也做东道,)互为客人和主人,这是天子同老百姓交朋友。以位卑的人尊敬高贵的人,叫做尊重贵人;以高贵的人尊敬位卑的人,叫做尊敬贤者。尊重贵人和尊敬贤者,道理是相同的。”

69. 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关击柝。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位卑而言高,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孟子·万章下》)

【译文】孟子说:“做官不是因为贫穷,但有时候也因为贫穷。取妻子不是为着孝顺父母,但有时候也为着孝顺父母。因为贫穷而做官的,便拒绝高官,居于卑位;拒绝厚禄,只受薄俸。‘拒高居卑,拒厚受薄’,那该居于什么位置才合宜呢?做门卫、打更的小吏都行。孔子也曾经做过管理仓库的小吏,他说,‘出入的数目都对了。’也曾经做过管理牲畜的小吏,他说,‘牛羊都壮实长大了。’位置低下,而议论朝廷大事,这是罪过;在君主的朝廷里做官,而自己的正义主张不能实现,这是耻辱。”

70. 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孟子·万章下》)

【译文】孟子对万章说道:“一个乡村里的优秀人物,便和那一乡村的优秀人物交朋友;全国性的优秀人物便和全国性的优秀人物交朋友;天下的优秀人物便和天下的优秀人物交朋友。认为和天下的优秀人物交朋友还不够,便又追论古代的人物。吟咏他们的诗歌,研究他们的著作,(古人各生一时,其诗其言各有所当。因此,)不了解他的为人,可以吗?(不可,)所以要研究他那一个时代。这就是追溯历史与古人交朋友。”

71.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孟子·告子上》)

【译文】告子说:“人性好比急流水,从东方开个缺口便向东流,从西方开个缺口便向西流。人之所以没有善与不善的定性,正同水之没有东流西流的定向一样。”

孟子说:“水诚然没有东流西流的定向,难道也没有向上或向下的定向吗?人性的善良,正如像水的向下流一样。人没有不善良的,水没有不向下流的。当然,用手拍水使它溅起来,可以高过额角;戽水使它倒流,可以引上高山。这难道是水的本性吗?形势使它如此。人可以使他做坏事,本性的改变也正像这样。”

72.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筭者,不能尽其才者也。”(《孟子·告子上》)

【译文】公都子说:“告子说:‘人的本性没有什么善良不善良。’也有人说:‘本性可以使人善良,也可以使人不善良;所以周文王、武王掌朝,百姓便喜好善良;周幽王、厉王掌朝,百姓便喜好横暴。’也有人说:‘有些人本性善良,有些人本性不善良;所以有尧这样的圣人为君主,却有象这样的坏人;有瞽瞍这样坏的父亲,却有舜这样好的儿子;有纣这样的恶侄儿,而且为君王,却有微子启、王子比干这样的仁人。’如今老师说本性善良,那么,他们都错了吗?”

孟子说:“从天生资质看,可以使人善良,这便是我所谓的人性善良。至于有些人不善良,不能归罪于他的资质。同情之心,每个人都有;羞耻之心,每个人都有;恭敬之心,每个人都有;是非之心,每个人都有。同情心属于仁,羞耻心属于义,恭敬心属于礼,是非心属于智。这仁义礼智,不是由外人给予我的,是我本来就有的,不过不曾探索它罢了。所以说:‘只要去追求,便会得到;一经放弃,便会失掉。’人与人之间,有相差一倍、五倍甚至无数倍的。这是未能充分发挥他们的才干的缘故。

73. 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远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孟子·告子上》)

【译文】孟子说:“现在有个人,他的无名指弯曲了而不能伸直,当然不痛苦,也不妨碍工作,如果有人能够使它伸直,就是去秦国、楚国(求医)都不嫌远,因为自己无名指不及别人。无名指不及别人,就知道厌恶;良心不及别人,竟不知道厌恶,这叫做不懂得轻重。”

74.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孟子·告子上》)

【译文】孟子说:“有自然尊贵的爵位,有社会的爵位。仁义忠信,不倦地乐于行善,这是自然尊贵的爵位;公卿大夫,这是社会的爵位。古代的人修养他自然尊贵的爵位,于是社会爵位随着来了。现在的人修养他自然尊贵的爵位,为的是追求社会爵位;已经得到了社会爵位,便放弃他自然尊贵的爵位,那就太糊涂了,结果连社会爵位也定会丧失。”

75.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矣。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之。”(《孟子·告子上》)

【译文】孟子说:“希望尊贵,这是人们共同的心理。但每人都有自己可尊贵的东西,只是没有去想罢了。别人所给予的尊贵,并不是真正值得尊贵的。赵孟(晋国正卿赵盾,字孟)所尊贵的,赵孟同样可以使他下。

76.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孟子·尽心上》)

【译文】孟子说:“君子有三种乐趣,但以德服天下不在其中。父母都健康,兄弟没灾患,是第一种乐趣;抬头无愧于天,低头无愧于人,是第二种乐趣;得到天下优秀人才而对他们进行教育,是第三种乐趣。君子有三种乐趣,但以德服天下并不在其中。”

77. 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孟子·尽心上》)

【译文】孟子说:“孔子上了东山,便觉得鲁国很小了;上了泰山,便觉得天下也不大了;所以,看过海洋的人,别的水便难于吸引他了;曾在圣人门下学习过的人,别的议论也就难于吸引他了。观看水有方法,一定要看它壮阔的波浪。太阳、月亮都有光辉,连一点儿缝隙都必定照到。流水这个东西不把洼地流满,便不再向前流;君子立志于道,没有一定的成也就不能通达,老师笔记《精短文言文对读125篇》。”

78. 孟子曰:“饥者甘食,渴者甘饮,是未得饮食之正也,饥渴害之也。岂惟口腹有饥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则不及人不为忧矣。”(《孟子·尽心上》)

【译文】孟子说:“饥饿的人觉得任何食物都是美好的,干渴的人觉得任何饮料都是甘甜的。他们不能知道饮食的正常滋味,这是饥饿干渴损害味觉的缘故。难道只是口舌肠胃受饥饿干渴的损害吗?人心也有这种损害。如果人们(能够经常培养心志,)不使它遭受口舌肠胃那样的饥饿干渴,那(自然容易进入圣贤的境界,)不会以赶不上别人为忧虑了。”

79. 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孟子·尽心上》)

【译文】孟子说:“(对于人)只养活而不爱,等于养猪;只爱而不恭敬,等于(畜)养狗马。恭敬之心是在送礼物以前就有了的。徒有形式,没有恭敬的实质,君子便不会被这种虚假的形式所留住。”

80. 孟子曰:“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孟子·尽心上》)

【译文】孟子说:“智者没有不该知道的,但总是以抓住重要工作为急迫;仁者没有不爱的,但是务必先爱自己的亲人和贤者。尧舜的智慧不可能知道一切事物,因为他急于先办理首要事务;尧舜的仁德不能普遍爱一切人,因为他急于先爱自己的亲人和贤者。如果不能实行三年的丧礼,却仔细讲求缌(sī)麻三月、小功五月的丧礼;在尊长之前用餐,大口吃饭,大口喝汤,(没有礼貌,)却责问不用牙齿啃断干肉,这叫做不识大体。”

81. 齐饥。陈臻曰:“国人皆以夫子将复为发棠,殆不可复。”孟子曰:“是为冯妇也。晋人有冯妇者,善搏虎,卒为善士。则之野,有众多逐虎。虎负嵎,(莫之敢撄。望见冯妇,趋而迎之。冯妇攘臂下车,众皆悦之(。其为士者笑之。”(《孟子·尽心下》)

【译文】齐国遭受饥荒,陈臻对孟子说:“国内的人,都以为老师会再请齐王打开棠的仓廪赈济人民,大概不能再这样做吧。”

孟子说:“再这样做便成了冯妇了。晋国有个叫冯妇的,善于和老虎搏斗,后来变成善人,(不再打虎了。)有次他到野外,有许多人正追逐老虎。老虎背靠着山角,没有人敢去迫近它。他们望见冯妇了,便快步向前去迎接。冯妇也就捋起袖子,伸出胳膊,走下车来。大家都很高兴,可是作为士的那些人却在讥笑他。”

82. 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何谓善,何谓信?”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孟子·尽心下》)

【译文】浩生不害(齐国人)问道:“乐正子是怎样的人?” 孟子答道:“是好人,实在的人。”  “怎么叫做好?怎么叫做实在?” 答道:“值得可爱便叫做好,那些好处实际存在于自身,便叫做实在;那些好处充满于自身,便叫做‘美’;不但充满,而且光辉地表现出来,便叫做‘大’;既光辉地表现出来,又能融会贯通,便叫做‘圣’;圣德到了妙不可测的境界,便叫做‘神’。乐正子是介于好和实在二者之中,‘美’、‘大’、‘圣’、‘神’四者之下的人物。”

83. 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曾子吊之,曰:“吾闻之也,朋友丧明则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无罪也。”曾子怒,曰:“商!女何无罪也?吾与女事夫子于洙、泗之间,退而老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女于夫子,尔罪一也。丧尔亲,使民未有闻焉,尔罪二也。丧尔子,丧尔明,尔罪三也。而曰女何无罪与!”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过矣,吾过矣!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矣!”(《礼记·檀弓上》)

【译文】子夏死了儿子,哭瞎了眼睛。曾子去慰问他,他说:“我听说过,朋友双目失明就应当为他难过哭泣。”曾子哭了起来。子夏也哭了,说:“天啊!我没有罪过啊!”曾子生气地说:“商!你怎么会没有罪过呢?我和你在洙水、泗水之间事奉夫子,后来回来养老在西河边,使西河的民众把你比为夫子,这是您的罪过之一。当初您为亲人居丧时,并没有做出突出的样子让民众知道,这是您的罪过之二。死了儿子,就哭瞎了眼睛,这是您的罪过之三。还要说你没有罪过吗?”子夏扔去手杖下拜,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离群索居,也已太久了啊!”

84. 孔子蚤作,负手曳杖,消摇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则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则吾将安放?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入。夫子曰:“赐!尔来何迟也!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与宾主夹之也。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也。而丘也,殷人也。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盖寝疾七日而没。(《礼记·檀弓上》)

【译文】孔子一早起来,背着手拖着手杖,自宽闲适地在门外散步,歌唱道:“泰山快要崩塌了吧?梁木快要毁坏了吧?哲人快要凋零了吧?”唱完后就入内,正对着门坐着。子贡听到歌声后,说:“泰山快要崩塌了,那末我们将仰望什么呢?梁木快要毁坏了,哲人快要凋零了,那抹我们将仿效什么呢?夫子恐怕将会病重了吧?”于是快步入内。孔夫子说:“赐!你为什么来得这么迟啊?夏后氏停柩在东阶之上,那还是在主位上。殷人停柩在东西两楹之间,那是处在宾主之间。周人停柩在西阶之上,那是把灵柩当作宾客了。而我孔丘,是殷人。我前夜梦见自己安坐在东西两楹之间。圣明的君王没有出现,天下有谁会尊崇我呢?(既然我坐在两楹之间,而天下无人尊崇我为人君,那末必定就是停柩在两楹之间的殷人丧殡预兆。)我恐怕将要死去。”大约卧病七天后,孔子就去世了。

85. 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立大傅、少傅以养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大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观大傅之德行而审喻之。大傅在前,少傅在后,入则有保,出则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礼记·文王世子》)

【译文】凡三王时代,必定要用礼乐来教育太子。乐是用来修养内在精神的,礼是用来修正外在行为的。礼乐交融在内,又表现在外,因此融合成快乐、恭敬、温文尔雅的仪态。设立大傅、少傅来教养太子,要让他懂得父子、君臣之间的道义。大傅要分辨父子、君臣之间的道义来开导太子。少傅要侍奉太子来观察大傅的德行,并详审地分析给他听,让他明白。大傅在前,少傅在后,回到后宫有太保护卫,走出宫外有老师教育,因此能教导分明,而且使德行成就。老师,就是用事例来教导他明白德行的人。太保,就是用谨慎自身的言行来辅佐太子,使他言行归向正道的人。

86. 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

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域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礼记·礼运》)

【译文】从前,孔子参加蜡祭典礼,充任陪祭,祭事完毕后来到门楼的高台上游览,不觉长叹起来。孔子的感叹,大概是感叹鲁国吧。

言偃在旁边,问:“先生为什么感叹呢?”孔子说:“大道施行的时代和和夏商周那些杰出的人主当政的时代,我都没有能赶上,可是有文献记载下来。大道施行的时代,天下是公有的,选举贤德和有才能的人,讲求信用,修整人间关系而至和睦。所以人们不只是亲爱自己的亲人,不只是慈爱自己的子女;要让年老的人都有归宿,壮年的人都有用处,年幼的人都能得到抚育,男人老了没有妻子的、女人老了没有丈夫的、幼儿无父母的、老人无子女的,以及残废的人,都能够得到供养。男人有职务,女子有夫家。财物,人们恨它被扔在地上,(都想收起来,)但不一定藏在自己家里;力气,人们恨它不从自己身上使出来,(都想使用出来,)但不一定为了自己。因此,阴谋诡计就被堵塞住,不会兴起;盗窃、造反和害人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就连外面的大门也用不着关上。这就称为‘大同’。

“如今大道已经消逝不见,天下变为一家所私有,各人只是亲爱自己的亲人,各人只是慈爱自己的子女,货物和劳力都是为了自己。天子诸侯的子弟世代承袭,认为合于礼,因而修建内城、外郭和护城河作为赖以防守的建筑工事,还用礼仪来建立纲纪,使君臣关系正常,使父子关系纯厚,使兄弟关系和睦,使夫妻关系和谐。又规定制度,划分田里,尊重有勇力有智谋的人,而立功作事,只是为自己。所以权谋因此而兴起,战争也因此发生了。

87. “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人义。讲信修睦,谓之人利。争夺相杀,谓之人患。故圣人之所以治人七情,修十义,讲信修睦,尚辞让,去争夺,舍礼何以治之?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故欲、恶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美恶皆在其心,不见其色也,欲一以穷之,舍礼何以哉?”(《礼记·礼运》)

【译文】“什么叫人的情性?喜、怒、哀、惧、爱、恶、欲,着七方面不学而属本能。什么叫做人的义理?父亲慈爱,子女孝顺,兄长善良,兄弟敬爱,丈夫守义,妻子服从,长辈慈惠,晚辈孝顺,国君仁爱,臣子忠贞,这十方面称为做人的道理。讲习的是忠信和睦,这叫做人的利益。争夺相杀,这叫做人的患难。所以圣人用以节制人的‘七情’,培养人的‘十义’,讲习忠信和睦,崇尚谦让,戒除争夺的,若舍弃礼制,又可用什么来整治呢?饮食和男女间的事,是人们最大的欲望。死亡和贫苦,是人们最大厌恶的。所以,‘欲’和‘恶’(两种人情)是内心最主要的。人们深藏自己的内心,不可窥测啊!人心好坏都掩藏在心里,不表现在外表,要想彻底了解人心的好坏,除了理,还有什么东西呢?”

88. 子能食食,教以右手;能言,男“唯”女“俞”;男鞶革,女鞶丝,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门户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九年,教之数日。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记;衣不帛襦裤;礼帅初,朝夕学幼仪,请肄简、谅。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二十而冠,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舞《大夏》,惇行孝弟,博学不教,内而不出。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博学无方,孙友视志。四十始仕,方物出谋发虑,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五十命为大夫,服官政。七十致事。(《礼记·内则》)

【译文】孩子能吃饭了,就要教他用右手;能讲话了,就教男孩答“唯”,教女孩答“俞”;挂上的佩囊,男孩用皮革的,女孩用丝缯的。孩子六岁时,就教他认识数目和四方名称。七岁,男孩女孩就不同席,不共食。八岁,进出门户和就席饮食,必须要在年长者的后面,开始教孩子懂得礼貌谦让。九岁,教孩子朔望和天干地支的知识。十岁,男孩就出外求学,居宿在外,学习六书九数。衣裤不用帛做,(还是穿孩提时的服装,为了防止奢侈。)举止动作都要遵循当初所教的长幼之礼,每天早晚要学习洒扫进退等礼节,请长者来教习书策和应对言语信实。十三岁,学习音乐,诵读《诗》篇,练习文舞《勺》舞。十五岁以上的儿童,练习武舞《象》舞,学习射箭、御车等。二十岁加冠,开始学习礼;可以穿裘帛的衣服,练习《大夏》之舞;要笃行孝悌,要博学而穷理,但还未可为师教人;要蕴积美德于心中,而不自我表现才能。三十岁成婚有妻室,开始治理男事,如受田、政役等;至此还是学习无常,仅取决于心志所爱好,就应付朋友谦逊,观察他们的志向而自我勉励。四十岁以后学成志定,可以开始做官,要权衡比较事物然后出谋虑策;君臣间合乎理义的就任职听从,不合乎理义的就离去。五十岁受命为大夫,参与邦国大事。七十岁告老还乡。

89.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记》曰:“蛾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礼记·学记》)

【译文】古代教学,家里办学有“塾”,党里办学有“庠”,遂里办学有“序”,国都办学有“学”。每年入学一次,隔一年考试一次。学习了一年,就考察他的经文句读的能力,辨别他的志向所趋。学习了三年,就考察他是否专心致志于学业,亲爱同学乐合群众。学习了五年,就考察他是否广博地学习,亲敬师长。学习了七年,就考察他能否讨论学问上的深奥道理和选择朋友;这已可称为“小成”。学习了九年,就能闻一知十,触类贯通,临事独立判断而不惑,不再违背师道;这可以称为“大成”。这样以后才能教化人民,移风易俗,附近的人心悦诚服,而远方的人也都来归附。这就是大学教育的道路。古书上说:“蚂蚁时时都在学习衔泥,(然后能垒成大窝。)”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90. 夫鼎有铭,铭者自名也,自名以称扬其先祖之美,而明着之后世者也。为先祖者,莫不有美焉,莫不有恶焉。铭之义,称美而不称恶,此孝子孝孙之心也,唯贤者能之。铭者,论撰其先祖之有德善、功烈、勋劳、庆赏、声名,列于天下,而酌之祭器,自成其名焉,以祀其先祖者也。显扬先祖,所以崇孝也。身比焉,顺也。明示后世,教也。

夫铭者,壹称而上下皆得焉耳矣。是故君子之观于铭也,既美其所称,又美其所为。为之者,明足以见之,仁足以与之,知足以利之,可谓贤矣。贤而勿伐,可谓恭矣。(《礼记·祭统》)

【译文】祭祀用的鼎常铸有铭文;铭,就是自己借此留下名声的意思,自己留名的时候先称扬祖先的美德在上,而使昭明显著到后世。作为先祖的人,无不有美好的地方,也无不有错误的地方。铭的意义,就是称扬美德,而不说错误和缺点;这是孝子孝孙的心意,只有贤德的人才能这样。铭,就是要论述撰录自己先祖的德行善事、功业勋劳、受到庆贺和赏赐、生前的荣誉声名,列出来使天下的人知道,斟酌重要的刻在祭器钟鼎上,并在后面附上自己的名字,用以祭祀先祖。如此显扬先祖,就是用来尊崇孝道。先称扬先祖美德而自己附名次列在后!这是孝顺的行为;昭明显示给后世而使后世的人效慕,这就是用孝顺教化了。

铭,虽只是一次称扬先祖的撰作,但是从上边的先祖,到自己,以及后世都得到了好处。因此君子观看铭文,既赞美那些所称扬的,又赞美制铭的举动。制铭的人,自己有显明的德行所以足以看见先祖的美德,自己有仁恩所以足以参与制铭,自己有智慧所以足以使上下都能得到利益,可以说是贤德了。贤德而不夸耀,可以说是恭敬了。

91. 孔子侍坐于哀公。哀公曰:“敢问人道谁为大?”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君之及此言也,百姓之德也,固臣敢无辞而对?人道政为大。”

公曰:“敢问何谓为政?”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君所不为,百姓何从?”公曰:“敢问为政如之何?”孔子对曰:“夫妇别,父子亲,君臣严,三者正,则庶物从之矣。”公曰:“寡人虽无似也,愿闻所以行三言之道,可得闻乎?”孔子对曰:“古之为政,爱人为大。所以治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舍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礼记·哀公问》)

【译文】孔子在哀公那里陪坐谈论。哀公问:“请问先生,治理人民的道理中那一方面最为重大?”孔子神色变得肃然起敬,回答说:“国君能考虑到这问题,那真是百姓的福分了。鄙人怎敢无言对答呢?要说治理人民的道理,当然应该是政治最重要。”

哀公问:“请问什么叫做治理政事呢?”孔子回答说:“政就是正。国君做得正,百姓就跟从做得正了。国君的所作所为,是百姓跟着去做的榜样。国君不做的话,百姓跟谁去学呢?”哀公又问:“请问如何治理政事呢?”孔子回答说:“夫妇有分别,父子相亲爱,君臣相敬重;这三件事做得正了,那末其它许多事情也就跟从着做得正了。”哀公说:“我虽然是无才无德的人,但也希望听到实施这三句话的道理,能说给我听吗?”孔子回答说:“古代治理政事,爱护他人是最重大的方面。而用来做到爱护他人的,又是礼最为重大。而用来施行礼的,又是恭敬最为重大。恭敬到达了顶极,那就是天子、诸侯的婚姻最为重大。天子、诸侯的婚姻确实就是恭敬中的至极了!这种婚姻来临了,天子、诸侯就得穿戴冕服亲自去迎接,是表示爱她。自己爱她,也就使得别人爱自己。因此君子用亲自迎娶的敬重来表示爱她,如果抛去敬重,就是失去了爱她的感情。不爱别人也就不会亲热,不敬重别人也就不是正当的婚姻了。(由婚姻中的爱和敬,推而广之,至于四海之内的百姓),那末爱和敬,不也就是政事的根本吗?”

92.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礼记·中庸》)

【译文】上天所赋予人的叫做性,遵循本性行动的叫做道,把道加以修明并推广到众人的叫做教化。道,是人不可以片刻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的,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君子就是在别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也要谨慎小心;在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也要警惕注意。隐秘的事情,没有不被人发现的,细微的事情,没有不被显露出来的;所以,君子在个人独处的时候,也要谨慎警惕的。喜、怒、哀、乐等感情没有表露的时候,叫做中;表露出来合于法度的,叫做和。中是天下最重大的根本,和是天下普遍的原则。达到了中和,天地就各得其所,万物就发育生长了。

93.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礼记·中庸》)

【译文】孔子说:“爱好学习就接近于智了努力实行就接近于仁了,知道耻辱就接近于勇了。懂得了这三点,那末就知道用来修治自身的方法了;知道用来修治自身的方法,那末就知道治理他人的方法;知道了治理他人的方法,那末就知道治理天下国家的方法了。”

“凡是治理天下国家有九项原则,这是说:修治自身、尊重贤人、亲爱亲人、敬重大臣、体恤群臣、爱民如子、招徕各种工匠、优待远来的宾客、安抚各国的诸侯。修治自身,就能树立道德典范;尊重贤人,就能不至疑惑不明;亲爱亲人,就使伯叔兄弟不会有怨恨;敬重大臣,就会遇事不迷失方向;体恤群臣,就会受到士人加倍地感恩戴德;爱民如子,就会使百姓更加勤奋努力;招徕各种工匠,就会使国家财产物用富足;优待远来的宾客,就会使四方的人都来归顺;安抚各国的诸侯,就会使天下的人都会敬畏服从。”

94.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壹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礼记·中庸》)

【译文】诚,是完成自身品德修养的要素;道,是指导自己走向完成修养的道路。诚是贯穿在万物的始终,没有诚也就没有万物。因此君子以诚为贵。诚不仅是完成自身的品德修养而已,并且又用来化成万物。完成自身的品德修养,这是仁;使万物都能化成,这是智。仁和智是人们天性中的美德,符合“成己”、“成物”的内外规律,所以时常实行就没有不适宜的地方了。

因此,至诚的道理不会止息。不止息,就能长久流传;长久流传,就可以得到验证;得到验证,就悠远无穷;悠远无穷,就能广博深厚;广博深厚,就能变得高明。博厚,可以承载万物;高明,可以覆盖万物;悠久,可以化成万物。博厚与地相配,高明与天相配,悠久则像天地无边无际。像这样,虽然没有表现,却自然彰明;虽然没有行动,却可以感人化物;虽然无所作为,却能够获得成功。天地的道理可以用一句话加以全部概括:它自身诚一不贰,它生成万物,神妙莫测。天地的道理就是:广博,深厚,高妙,精明,悠远,长久。

95. 子曰:“君子不以辞尽人,故天下有道,则行有枝叶;天下无道,则辞有枝叶。是故君子于有丧者之侧,不能赙焉,则不问其所费;于有病者之侧,不能馈焉,则不问其所欲;有客不能馆,则不问其所舍。故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坏。《小雅》曰:‘盗言孔甘,乱是用餤。’”(《礼记·表记》)

【译文】孔子说:“君子不因为一个人的言辞而判断他的全部德行。所以天下崇尚道德时,民众依礼行事,这种美好表露在外面就像树干之外更有枝枝叶叶;天下不崇尚道德时,民众不依礼行事,只是言辞虚美,这也像树干之外更有枝枝叶叶。(因此不能从言辞表面,而应从实际情况去考察一个人是否贤良。)所以君子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如果不能馈赠钱财,就不要询问丧葬的花费。在有病的人旁边,如果不能馈赠钱财,就不要询问他需要什么。有客人到来,如果不能招待他住下,就不要询问他住在什么馆舍。因此君子的交往淡如水,小人的交往浓如酒。君子虽交往淡薄,但能相互辅成;小人虽交往浓甜,但只能相互坏事。《诗·小雅·巧言》说:‘坏话虽是很甘甜的,但祸乱也因此而招来了。’”

96. 子曰:“君子不以口誉人,则民作忠。故君子问人之寒则衣之,问人之饥则食之,称人之美则爵之。(《礼记·表记》)

【译文】孔子说:“君子不用空话讨人好感,那末民众就会兴起忠实的风气。所以君子询问人家是否寒冷,就要拿衣服给人家穿;询问人家是否饥饿,就要拿东西给人家吃;称赞人家德行美好,就要给人家爵禄。”

97. 子曰:“夫民教之以德,齐之以礼,则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有遁心。故君民者,子以爱之,则民亲之;信以结之,则民不倍;恭以莅之,则民有孙心。(《礼记·缁衣》)

【译文】孔子说:“民众要用道德来教育他们,要用礼义来约束他们,那末他们就有向善的心意。如果用政令来教育他们,用刑罚来约束他们,那末民众就有逃避的念头。所以统治人民的人,要像对待子女那样地去爱护民众,那末民众就会亲近他;能够用诚信来团结民众,那末民众就不背叛他;能够恭敬地对待民众,那末民众就会有顺从之心。”

98. 子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礼记·缁衣》)

【译文】孔子说:“下面的人奉侍上面的人,不是服从他的命令,而是跟从他的行动去做的。上面的人爱好这样东西,下面的人必定会有比他喜爱得更加厉害的。所以上面的人的爱憎,不可以不慎重,因为他是民众的表率。”

99. 子曰:“上好仁,则下之为仁争先人。故长民者章志、贞教、尊仁,以子爱百姓;民致行己,以说其上矣。”(《礼记·缁衣》)

【译文】孔子说:“上面的人爱好仁道,那末下面的人就会抢在别人前面去行仁道。所以作为民众君长的人要表明行仁的志向,用正道教化,尊崇仁道,并像对待子女那样爱护百姓,民众就会尽心竭力地去行仁道,使君长获得愉悦了。”

100. 子曰:“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心庄则体舒,心肃则容敬。心好之,身必安之。君好之,民必欲之。心以体全,亦以体伤;君以民存,亦以民亡。”(《礼记·缁衣》)

【译文】孔子说:“民众把国君当作人的心,国君把民众当作人的身体。心情通达就会身体舒适,内心严肃就会容止恭敬。心里爱好什么,身体必定能习惯它们。国君爱好的,民众必定也想得到它们。心固有身体而得以保全,亦会因身体有缺陷而受伤害;国君因有民众而得以存在,亦会因民众的背叛而被灭亡。”

101. 子曰:“言从而行之,则言不可饰也。行从而言之,则行不可饰也。故君子寡言而行,以成其信,则民不得大其美而小其恶。”(《礼记·缁衣》)

【译文】孔子说:“君子说了,必定又接着去实行,那末说出的话就不可掩饰;君子做事,必定又顺着这事去说话,那末做出的事就不能掩饰。所以君子不多说话,而是用行动来成就自己的诚信,那末民众就不能夸大他的优点而减小他的缺点。”

102.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礼记·大学》)

【译文】所谓使自己的意念诚实,就是说不要自欺。要像憎恶腐臭的气味一样,要像爱好美好的容貌一样,这就是说自己不亏心。因此,君子对独居这事必须谨慎。小人独居,干不好的事,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看见了君子,这才躲躲藏藏地把不好的掩盖起来,把好的显示出来。其实人们看他,正像看透他里面的肺肝一样,躲藏掩盖又有什么益处呢?这就是说,里面有什么样的实在东西,外面就必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所以君子必须在独居时很谨慎。

103.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礼记·大学》)

【译文】所谓平定天下在于治理好国家,就是说上面的人尊敬老人,民众就会兴起孝道来;上面的人尊敬长辈,民众就会兴起敬长之风来;上面的人怜爱孤幼,民众也不会违背。所以,君子自有测量计度合乎方正的方法。自己厌恶上面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对待下面;自己厌恶下面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上面。自己厌恶前面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后面。自己厌恶后面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前面。自己厌恶右边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左边。自己厌恶左边的某种作风,就不要用来去对待右边。这就是所谓测量计度合乎方正的方法。《诗·小雅·南山有台》说:“快乐啊君子,是民众的父母。”民众所爱好的,他也爱好;民众所憎恶的,他也憎恶。这就叫做民众的父母。

104.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故曰:“冠者,礼之始也。”(《礼记·冠义》)

【译文】人之所以成为人,是因为有礼义。礼义的肇始,是在于使举动端正,使态度端正,使言谈恭顺。举动端正,态度端正,言谈恭顺,然后立意才算齐备;并用来使君臣各安其位,使父子相亲,使长幼和睦。君臣各安其位,父子相亲,长幼和睦,然后礼义才算建立。所以戴上成人的帽子,然后服装才算完备;服装完备了,然后能够举动端正、态度端正、言谈恭顺。所以说:“冠礼是成人之礼的开始。”

105. 夏,郑杀申侯以说于齐,且用陈辕涛涂之谮也。初,申侯——申出也,有宠于楚文王。文王将死,与之璧,使行,曰:“唯我知女,女专利而不厌,予取予求,不女疵瑕也。后之人将求多于女,女必不免。我死,女必速行!无适小国,将不女容焉!”既葬,出奔郑,又有宠于厉公。子文闻其死也,曰:“古人有言曰:‘知臣莫若君。’弗可改也已!”(《左传·僖公七年》)

【译文】夏天,郑国杀掉申侯以讨好齐国,同时也是由于陈国辕涛涂的诬陷。早年——申国君主的外甥——受到楚文王的宠信。文王临死之前,送给他玉璧,让他出走,说:“只有我了解你。你一心贪爱财物而永不满足,向我索取,向我要求,我不认为是你的过错。以后继承我的人将会对你有很多索求,你一定不免于罪。等我死后,你必须赶快走掉!不要到小国去,他们不敢收留你的。”楚文王安葬之后,申侯逃奔到了郑国,又受到厉公的宠信。楚国的令尹子文听到申侯被杀的消息,说:“古人有一句话说道:‘了解臣子没有比国君更清楚的了。’这是(千真万确)不能改变的啊!”

106. 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晋人伐诸蒲城。蒲城人欲战,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于是乎得人。有人而校,罪莫大焉!吾其奔也。”遂奔狄。从者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伐廧咎如,获其二女叔隗、季隗,纳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鯈、叔刘。以叔隗妻赵衰,生盾。将适齐,谓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对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则就木焉。请待子!”处狄十二而行。

过卫,卫文公不礼焉。出于五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稽首,受而载之。

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乘。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杀之,而谓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闻之者,吾杀之矣。”公子曰:“无之。”姜曰:“行也!怀与安,实败名。”公子不可。姜与子犯谋,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

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裸。浴,薄而观之。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贰焉!”乃馈盘飧,置璧焉。公子受飧反璧。(《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译文】晋公子重耳遭受骊姬祸难的时候,晋国派兵在蒲城攻打他。蒲城人想要迎战,重耳不同意,说:“依靠国君父亲的命令而享有养生的俸禄,因此才得到百姓的拥护。有了百姓的拥护却去跟父亲对抗,没有比这再大的罪过了!我还是逃奔吧。”于是就亡命到狄国。跟随的有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攻打赤狄廧咎如时,俘虏了他两个女儿叔隗、季隗,狄君把她们送给重耳。重耳娶了季隗,生下伯鯈、叔刘二子;把叔隗给赵衰做妻子,生下赵盾。重耳准备到齐国去,对季隗说:“等我,二十五年不回来再改嫁。”季隗回答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又再过这些年重新嫁人,那时就快进棺材了。我等您。”重耳在狄住了十二年之后离去。

(重耳)路过卫国,文公不以礼相待。从五鹿经过时,向乡下人讨饭吃;乡下人给他一块土块。重耳很生气,想鞭打他。子犯说:“这是上天的赐与啊!”重耳叩头道谢,接过土块放在车上带走。

公子到达齐国,齐桓公为他娶妻,送他八十匹马。公子安于齐国的生活,(不想离开。)跟随的人认为不能这样。准备出发前,他们聚集在桑树下面商量。恰好有个采桑女子在树上采桑听到了,把这事告诉了姜氏。姜氏(怕走漏消息就)杀了她。然后告诉公子说:“您有(回晋国争取君位的)远大志向,听到这种打算的人,我已经杀掉了。”公子说:“没有这回事。”姜氏说:“走吧!留恋妻室和贪图安逸,足以败坏(您的)名声。”公子不肯(离开)。姜氏同子犯商量,用酒灌醉后,把他送走。途中公子酒醒,(气愤中)拿着戈追逐子犯。

到达曹国,曹共公听说晋公子的肋骨连成一片,因此想要看到他脱去衣服时的样子。趁公子洗澡的时候,隔着帘子从外面偷看。曹大夫僖负羁的妻子说:“我看晋公子的随从,都具有辅佐国家的才干。如果有他们辅佐,晋公子必定能回晋国做国君。回到了晋国,一定能在诸侯中得志。得志后惩罚以前对他无礼的国家,曹国就会首当其冲。您何不趁早向他表示自己的敬意呢!”于是僖负羁就向晋公子馈赠一盘食品,暗中藏着一块玉璧。公子收下食品,退回玉璧。

107. 邾文公卜迁于绎。史曰:“利于民而不利于君。”邾子曰:“苟利于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树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与焉。”左右曰:“命可长也,君何弗为?”邾子曰:“命在养民。死之短长,时也。民苟利矣,迁也!吉莫如之!”遂迁于绎。五月,邾文公卒。君子曰:“知命!”(《左传·文公·十三年》)

【译文】邾文公为了迁都到绎而进行占卜。史官占卜之后说:“对百姓有利,对国君不利。”邾子说:“假如对百姓有利,也就是孤的利益。上天生下了万民,给他们安排君主,就是为了给他们利益的。百姓既然有利,孤也必然在其中了。”左右侍臣们说:“寿命既然可以延长,君王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邾子说:“生存就在于养育百姓。死的或迟或早,那只是时间的问题,(人总是要死的。)百姓如果有利,就决定迁都吧!没有比这更吉利的了!”于是就迁往绎城。五月,邾文公死。君子说:“(邾文公)懂得天命!”

108. 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戏于朝。泄冶谏曰:“公卿宣淫,民无效焉。且闻不令。君其纳之!”公曰:“吾能改矣。”公告二子,二子请杀之。公弗禁,遂杀泄冶。孔子曰:“《诗》云:‘民之多辟,无自立辟。’其泄冶之谓乎!”(《左传·宣公九年》)

【译文】陈灵公和大夫孔宁、仪行父同时与夏姬通奸,都贴身穿着夏姬的汗衫在朝廷上开玩笑。大夫泄冶劝谏说:“国君和卿公开宣扬,百姓就无可效法了,况且名声也不好。君王还是把夏姬的汗衫藏起来吧!”陈灵公说:“我能够改过了。”陈灵公(把泄冶的话)告诉了孔宁和仪行父两个人,他们请求杀掉泄冶。陈灵公不加反对,于是就将他杀了。孔子说:“《诗》说:‘如果百姓都做邪恶不正的事,自己就不要再去立治民的法度’,这恐怕说的就是泄冶吧!”

109. 晋侯使郤克征会于齐。齐顷公帷妇人,使观之。郤子登,妇人笑于房。献子怒,出而誓曰:“所不此报,无能涉河!”献子先归,使栾京庐待命于齐,曰:“不得齐事,无复命矣。”

郤子至,请伐齐,晋侯弗许。请以其私属,又弗许。

齐侯使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会。及敛盂,高固逃归。夏,会于断道,讨贰也。盟于卷楚,辞齐人。晋人执晏弱于野王,执蔡朝于原,执南郭偃于温。

苗贲皇使,见晏桓子。归,言于晋侯曰:“夫晏子何罪?昔者诸侯事吾先君,皆如不逮。举言群臣不信,诸侯皆有贰志;齐君恐不得礼,故不出,而使四子来。左右或沮之,曰:‘君不出,必执吾使。’故高子及敛盂而逃。夫三子者曰:‘若绝君好,宁归死焉!’为是犯难而来。吾若善逆彼,以怀来者;吾又执之,以信齐沮,吾不既过矣乎?过而不改,而又久之以成其悔,何利之有焉?使反者得辞,而害来者,以惧诸侯,将焉用之?”(《左传·宣公十七年》

【译文】晋侯派郤克前往齐国请求它参加盟会。齐顷公用帷幔遮住妇人——(顷公之母萧同叔子),让她偷看。郤子登上台阶,(因腿跛行走不正常),妇人在房里笑出声来。郤克发怒,出来发誓说:“如果不报复这次侮辱之仇,决不再东渡黄河!”郤克先回国,让栾京庐留在齐国待命,说:“不能完成让齐国参加盟会的事情,就不要回国复命了。”

郤克回到晋国后,请求出兵攻打齐国,晋侯不答应。请求带领自己的家族士众去攻打,也不答应。

齐侯派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参加盟会。到达敛盂时,高固(听说郤克怨恨齐国),逃了回去。夏天,(宣公和晋侯、卫侯、曹伯、邾子)在晋地断道会见,是为了商量讨伐有贰心的国家。又在卷楚会盟,拒绝齐国参加。晋国人在野王逮捕了晏弱,在原地逮捕了蔡朝,在温地逮捕了南郭偃。

苗贲皇出使,(途经野王时,)见到了晏桓子。回国后,对晋侯说:“晏子有什么罪?过去各诸侯事奉我们的先君,都争先恐后生怕赶不上的样子。(可是如今)都说我国群臣不守信用,因此诸侯都怀着贰心。这次齐国的国君担心得不到礼遇,所以不出国而派这四个人前来参加。左右侍臣就有人劝阻过,说:‘君王不(亲自)出国,一定会逮住我们的使臣。’所以高子到达敛盂就逃回去了。这三个人却一致表示说:‘如果(因为我们)断绝了国君的修好机会,宁肯死在晋国,(也要赴会)!’为此他们才甘冒危险前来。我们应该盛情迎接他们,以便使前来晋国的人有怀念之情;可是我们却逮捕了他们,从而使当时齐人劝阻的预料得以证实,我们这种做法不是很错误吗?错了不加改正,而又久久不予释放,以造成齐国的后悔,这有什么益处呢?使中途回去的人获得逃走的托词,而伤害前来的人,从而使诸侯恐惧,这有什么用?”

110. 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诸侯,以讨罪也。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周书》曰:‘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务崇之之谓也;慎罚,务去之之谓也。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君其图之!”王乃止。

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弒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子反乃止。(《左传·成公二年》

【译文】楚国讨伐陈国夏氏之难的时候,楚庄王想要纳夏姬为妃。申公巫臣说:“不行!君王召集诸侯,是为了讨伐有罪之臣;如今收纳夏姬,这就表明是贪图她的美色了。贪图美色就是淫,淫就是重大过错。《周书》说:‘宣扬美德,谨慎用刑’,文王因此而建立了周朝。宣扬美德,说的是要致力于提倡美德;谨慎用刑,说的是要致力于不用刑罚。如果出动诸侯的反倒取得重大过错,这就不是谨慎刑罚的做法了,君王还是仔细考虑一下把!”楚庄王就不纳她了。

子反想要娶夏姬为妻。巫臣说:“这是个不吉利的人!她使(最早的丈夫)子蛮早死,(第二个丈夫)御叔被杀,陈灵公被弑,夏征舒被戮,孔宁、仪行父被赶出国境,陈国因此灭亡,为什么不吉利到这种程度!人生在世实在不容易,(生命是宝贵的,)(娶了夏姬,)恐怕会吧!天下多的是漂亮女人,何必一定要娶她?”子反也不娶了。

111. 晋人归楚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于是荀首佐中军矣,故楚人许之。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对曰:“二国治戎,臣不才,不胜其任,以为俘馘;执事不以衅鼓,使归即戮,君之惠也。臣实不才,又谁敢怨?”王曰:“然则德我乎?”对曰:“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各惩其忿以相宥也,两释累囚以成其好。二国有好,臣不与及,其谁敢德?”王曰:“子归,何以报我?”对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无怨无德,不知所报。”王曰:“虽然,必告不谷!”对曰:“以君之灵,累臣得归骨于晋,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从君之惠而免之,以赐君之外臣首,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若不获命,而使嗣宗职,次及于事,而帅偏师以修封疆;虽遇执事,其弗敢违,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以尽臣礼;所以报也。”王曰:“晋未可与争。”重为之礼而归之。(《左传·成公三年》

【译文】晋国人把楚公子谷臣和连尹襄老的尸体归还给楚国,以此要求交换(邲之战中被楚俘获的)知罃。这时候(知罃的父亲)荀首已经是中军副帅了,所以楚国答应了。楚共王送别知罃,说:“您恐怕怨恨我吧!”知罃回答说:“两国交战,下臣没有才能,不能担当重任,结果作了俘虏;君王的左右没有用我的血来祭鼓,让我回国接受诛戮,这是君王的恩惠。下臣实在无才,又敢怨恨谁呢?”楚王说:“那么感激我吗?”知罃回答说:“两国为自己的国家着想,想让百姓获得一下安宁,各自抑止自己的愤怒,达成相互谅解,双方面都释放被俘的囚犯,以结成友好关系。两国之间的友好,跟下臣个人并无关系,又敢感激谁呢?”楚王说:“您回去以后,用什么来报答我?”知罃回答说:“下臣无所谓怨恨,君王也无所谓恩德,没有怨恨也没有恩德,不知道该报答什么。”楚王说:“尽管这样,您一定要把(内心的想法)告诉我!”知罃回答说:“仰仗君王的福分,被囚的下臣能够回到晋国,寡君如果加以诛戮,死了不会忘记恩德。如果因为君王的恩惠而免除一死,把下臣赐给君王的外臣(荀)首,首向寡君请命,把下臣杀死在荀氏的宗庙里,也死了不会忘记。如果得不到寡君的杀戮命令,而让下臣继承宗子的职位,使我按照次序执掌晋国的政事,率领一部分治理边疆,那时即使遇到君王的执事人员,我也不敢违背两国间的礼义,将竭尽全力效力致死,没有第二个想法,以此尽到做人臣的责任,这就是所要报答君王的。”楚王说:“晋国是不可以同它抗争的。”于是对知罃以重礼相待送他回国。

112. 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

公疾病,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良医也!”厚为之礼而归之。

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张;如厕,陷而卒。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以为殉。(《左传·成公十年》)

【译文】晋景公梦见一个大鬼,披散的长发拖到地上,拍打着胸膛跳起来对景公说:“你杀了我的子孙后代,这是不义!我已经请求上帝得到它的允许(可以报仇)了!”大鬼捣毁大门和寝门走了进来。景公感到害怕,躲进内室。大鬼又毁坏内室的门。景公醒来后,召见桑田地方的巫人(占卜吉凶)。巫人说的和景公所梦见的相同。景公说:“怎么样?”巫人说:“君王吃不上新麦了。”

景公的病加重了,到秦国去请医生。秦桓公派了一个名叫缓的医生为晋景公治病。医缓还没有到达,景公又梦见了他的病变成了两个儿童。他们说:“他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医生,恐怕会伤害我们,怎么逃避他?”其中一个说:“我们躲在肓的上边、膏的下边,拿我们怎么办?”秦医来到后,说:“病不能治了,在肓的上边、膏的下边,艾灸不可能,针刺达不到,药物的力也到不了,不能治了!”景公说:“高明的医生啊!”赏赐他丰厚的礼物送他回国了。

六月丙午这天,晋景公想尝新麦,派甸人献上新麦,由庖人烹调。这时景公把桑田的巫人叫来,将煮好的新麦给他看,然后杀了他。将要吃新麦的时候,景公肚子发胀起来,走到厕所,跌入厕所里死去。有一个宦官当天早晨梦见背着晋景公升天,到了下午,他(果真)背着景公出厕所,于是就把他作了殉葬人。

113. 晋侯之弟扬干乱行于曲梁.,魏绛戮其仆。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扬干为戮,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对曰:“绛无贰志,事君不辟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言终,魏绛至,授仆人书,将伏剑。士鲂、张老止之。公读其书,曰:

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马。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扬干,无所逃罪。不能致训,至于用钺;臣之罪重,敢有不从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寇。

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使干大命,寡人之过也。子无重寡人之过,敢以为请!”

晋侯以魏绛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与之礼食,使佐新军。(《左传·襄公·三年》)

【译文】晋悼公的弟弟扬干在(鸡泽会盟的)曲梁地方扰乱的行列,(中军司马)魏绛杀了他的驾车人。晋悼公(为此)发怒,对羊舌赤说:“会合诸侯是为了求得光荣。扬干受到侮辱,还有什么侮辱比得上它?一定得杀掉魏绛,别耽误了!”羊舌赤回答说:“魏绛没有二心,事奉国君不回避危难,有了罪过不逃避刑罚,恐怕要来说明情况的,哪里用得着君王发布命令呢?”话刚讲完,魏绛就来到了,把(紧急奏事的)信交给国君的仆人,准备自刎。士鲂、张老劝阻了他。晋悼公读他的信,(信中)说:

“以前君主缺乏使唤的人,让下臣主管司马的职务。下臣听说:‘里的所有人服从军纪军令叫做武,从事军事活动,宁死而不触犯军纪叫做敬。’君主会合诸侯,下臣岂敢不敬?君主的不武,做事的人不敬,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下臣害怕(因失职而)获死,所以处罚了扬干,罪过无法逃避。下臣没有能够事先训诫大家,以致于动用了斧铖;下臣的罪过很重,哪肯不服从刑戮使君主发怒?请求回***在司法官那里。”

晋悼公光着脚快步走出来,说:“寡人的话,是出于对兄弟的亲爱之情;大夫的诛杀,是出于严肃执行军法。寡人有弟弟,没有能够教育他,让他犯了军令,这是寡人的过错。您不要使寡人的过错再加重了,谨以此作为请求!”

晋悼公认为魏绛能够用刑罚治理百姓了,从鸡泽会盟回国后,在太庙里专门设宴招待他,任命他做新军副帅。

114. 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赐于其从者。

于是鲁多盗。季孙谓臧武仲曰:“子盍诘盗?”武仲曰:“不可诘也。纥又不能。”季孙曰:“我有四封而诘其盗,何故不可?子为司寇,将盗是务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盗而大礼焉,何以止吾盗?子为正卿而来外盗,使纥去之,将何以能?庶其窃邑于邾以来,子以姬氏妻之而与之邑,其从者皆有赐焉。若大盗,礼焉以君之姑姊与其大邑;其次皂牧舆马,其小者衣裳剑带:是赏盗也。赏而去之,其或难焉。纥也闻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轨度其信,可明征也,而后可以治人。夫上之所为,民之归也。上所不为而民或为之,是以加刑罚焉,而莫敢不惩。若上之所为而民亦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左传·襄公·二十一年》

【译文】邾国大夫庶其带着漆、闾丘二邑逃奔来鲁国。季武子把襄公的姑、姊嫁给他为妻,对他的随从人员都有赏赐。

当时鲁国有很多盗贼。季孙对臧武仲说:“您为什么不整治盗贼?”武仲说:“盗贼不可以整治,纥又无能力整治。”季孙说:“我国有四周的边境用以整治国内的盗贼,什么缘故不可以?您做司寇,应该努力从事除掉盗贼的事,怎么说不能?”臧武仲说:“您召来外国的盗贼并给他们很大的礼遇,怎么能够禁止国内的盗贼?您做正卿却招来外盗,让纥除掉国内的盗贼,凭什么能够办到?庶其从邾国偷了城邑前来,您把姬氏嫁给他为妻,并且给他城邑,他的随从都有赏赐。如果对大盗,用国君的姑、姊和大的城邑作为赏赐,其次的给皂牧舆马,再小的给衣服佩剑带子,这是奖赏盗贼。奖赏(大盗)而要去掉(小盗),恐怕困难吧。纥听说过,在上位的人要洗涤自己的心,专一待人,使人相信他(制定的)制度,可以明白地验证,然后才可以治理别人。上面的所做所为,是百姓的归依。上面的人们不做的百姓有人做了,因此就(对他们)加以刑罚,就没有人敢不警戒。如果上面的人做过了百姓也做,那是势所必然,又能够禁止得了吗?”

115.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二月,郑伯如晋,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曰:

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侨也惑之。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

夫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说,乃轻币。

是行也,郑伯朝晋,为重币故,且请伐陈也。郑伯稽首,宣子辞。子西相,曰:“以陈国之介恃大国而陵虐于敝邑,寡君是以〔请〕请罪焉,敢不稽首?”(《左传·襄公·二十四年》

【译文】范宣子主持国政,诸侯给晋国的朝聘贡品负担沉重,郑国人忧患这件事。二月间,郑简公去到晋国,子产托信给子西,让他告诉范宣子,说:

您治理晋国,四邻的诸侯听不到美德,反而只听到沉重的贡品,侨对此感到迷惑。侨听说君子领导国家和家族的(政事),不是在于没有财礼的忧患,而是在于没有美好名声的困难。诸侯的财礼,聚集在国君手中,诸侯内部就会离心离德;如果您把这些财礼作为私人利益,晋国内部就会离心离德。诸侯离心离德,晋国就会受到损害;晋国内部离心离德,您的家族就会受到损害。为什么那样糊涂呢?又哪里用得着财礼?

美好的名声,是装载德行的车子。德行,是国家的基础。有基础就不会毁坏,您不也应该致力于它吗?有了德行就能和乐,和乐就能长久。《诗》说:“和乐啊君子,是国和家的基石”,这就是有美德吧!“上帝监视着你们,你们不要有二心”,这就是有好名声吧!用宽厚的心来发扬德行,那么就可以装在好名声的车子上向前行进,由此远方的人来到,近处的人安心。

您宁肯让人对您说:“您确实养活了我”,还是说“您榨取我来养活自己”呢?大象有了象牙而毁掉了自己,这是由于(象牙)值钱的缘故。

宣子很高兴,于是减轻了贡品。

这一趟,郑国朝见晋国,是为了沉重贡品的缘故,同时请求攻打陈国。郑伯叩头,范宣子辞谢。子西做(郑伯的)相礼,说:“由于陈国仗恃大国,对敝邑欺陵侵害,寡君因此请求向陈国问罪,岂敢不叩头?”

116. 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子皙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观之,曰:“子皙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妇妇,所谓顺也。”适子南氏,子皙怒,既而櫜甲以见子南,欲杀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执戈逐之,及冲,击之以戈。子皙伤而归,告大夫曰:“我好见之,不知其有异志也,故伤。”

大夫皆谋之。子产曰:“直钧,幼有罪,罪在楚也。”乃执子南而数之,曰:“国之大节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五者所以为国也。今君在国,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国之纪,不听政也;子皙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贵也;幼而不忌,不事长也;兵其从兄,不养亲也。君曰:‘余不女忍杀,宥女以远。’勉速行乎,无重而罪!”(《左传·昭公元年》)

【译文】郑国大夫徐吾犯的妹妹很漂亮,公孙楚已经聘他为妻了,公孙黑又派人硬送去聘礼。徐吾犯(对此)感到害怕,报告给子产。自产说:“这是国家政事混乱,不是您的祸害。她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徐吾犯向这二位请求,让姑娘自己挑选。他们都同意了。公孙黑装扮华丽进来,摆上订婚的财礼然后出去。公孙楚身着军服进来,左右开弓(向中庭射箭),便一跃登车而去。姑娘从房里观看他们,说:“子皙的确是很漂亮的了,可是子南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丈夫要像丈夫,妻子要像妻子,这就是所说的顺。”就嫁给了子南家。子皙(为此)发怒。不久子皙把皮甲穿在外衣里面去见子南,想要杀掉他并占取他的妻子。子南知道了(他的目的),拿着戈追逐他。到达十字路口,用戈击打他。子皙受伤回去了。告诉大夫说:“我好心好意去见他,不知道他有别的想法,所以受了伤。”

大夫们都商量这件事。子产说:“理由相等。年龄小的地位卑的有罪,罪在公孙楚方面。”于是就抓来公孙楚列举他的罪状,说:“国家的大节有五条,你都触犯了。惧怕国君的尊严,听从他的政令,尊敬贵人,侍奉长者,奉养亲属,这五条是用来治理国家的(大节)。现在国君在国都里,你使用兵器,这是不惧怕威严;触犯国家的法纪,这是不听从政令;子皙是上大夫,你是下大夫却又不愿在他下面,这是不尊敬贵人;年纪小而不顾忌,这是不事奉长者;用兵器对付堂兄,这是不奉养亲属。国君说:‘我不忍心杀你,宽恕你让你远去。’尽你的力量快走吧,不要加重你的罪过!”

117. 郑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济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吾不迁矣!”浑罕曰:“国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逼而无礼。郑先卫亡,逼而无法。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左传·昭公四年》)

【译文】郑国子产制订丘赋制度。国内的人都责备他,说:“他的父亲(被杀)死在路上,他自己做蝎子的尾巴,在国内发布命令,国家将怎么办?”郑大夫子宽把话告诉子产。子产说:“有什么妨害?如果对国家有好处,(个人)生死都由它去。况且我听说做好事的不改变他的法度,所以能够有所成功。百姓不可放纵,法度不可改变。《诗》说:‘礼仪和道义没有过失,为什么担忧别人说话?’我不变更了!”子宽说:“国氏恐怕要先灭亡吧!君子在不厚道的基础制订法令,它的后果尚且是贪婪。在贪婪的基础上制订法令,后果将会怎么样?姬姓在列国的诸侯中,蔡国和曹国、滕国或许是要先灭亡吧!因为它们逼近大国却没有礼仪。郑国灭亡在卫国前面,因为它逼近大国却没有法度。政令不遵循法度,而按自己的意志来决定。百姓各有各的意志,哪里会把上面的人放在心里?”

118. 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芊尹无宇断之,曰:“一国两君,其谁堪之?”及即位,为章华之宫,纳亡人以实之。无宇之阍入焉。无宇执之,有司弗与,曰:“执人于王宫,其罪大矣!”执而谒诸王。王将饮酒,无宇辞曰:“天子经略,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谁非君臣?故《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执人于王宫?’将焉执之?”(《左传·昭公七年》)

【译文】楚灵王做令尹的时候,使用楚王的旌旗去打猎。芋尹无宇砍断旌旗的飘带,说:“一个国家两个君王,有谁能忍受?”等到令尹做了国君,修建了章华之宫接纳逃亡的人安置在宫里。无宇的守门人逃到了章华之宫,无宇要捉拿他,管理该宫的官员不给,说:“在国王的宫里抓人,这罪过就大了!”逮住无宇而进见楚王,楚王将要饮酒,无宇申辩说:“天子经营天下,诸侯治理封地,这是古代的制度。疆土之内,哪里不是国君的土地?吃着土地上的出产,谁不是国君的臣民?所以《诗》说:‘普天之下,没有不是天子的土地;沿着土地的边际,没有不是天子的臣民。’天有十个日头,人有十个等级。这就是下边事奉上边,上边供奉神灵的道理。所以王统治公,公统治大夫,大夫统治士,士统治皂,皂统治舆,舆统治隶,隶统治僚,僚统治仆,仆统治台。养马有圉,放牛有牧,(各有职责)以对待各种事情。现在官员说:‘你为什么在王宫里抓人?’(不在王宫),又在哪里去抓呢?”

119. 十三年春,叔弓围费,弗克,败焉。平子怒,令见费人执之,以为囚俘。冶区夫曰:“非也。若见费人,寒者衣之,饥者食之,为之令主而共其乏困;费来如归,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若惮之以威,惧之以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若诸侯皆然,费人无归,不亲南氏,将焉入矣?”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左传·昭公十三年》)

【译文】十三年春天,鲁国叔弓包围费邑,没有攻克,打了败仗。季平子发怒,下令见到费地人就抓他们,作为囚犯。冶区夫说:“不对。如果见到费人,挨冻的给他们衣服穿,挨饿的给他们饭吃,做他们的好主人,并供给他们所缺乏的东西;费地人来(我们这里)像回家一样,南氏就灭亡了。百姓将要背叛他。谁和南氏住在被围困的城里?如果用威严使他们害怕,用愤怒使他们畏惧,百姓痛恨而背叛您,这是替他集聚百姓了。如果诸侯都这样做,费地人没有地方去,不亲附南氏,还会到哪里去?”季平子听从了冶区夫的话。费地人背叛了南氏。

120. 夏,楚子使然丹简上国之兵于宗丘,且抚其民;分贫振穷,长孤幼,养老疾,收介特,救灾患,宥孤寡;赦罪戾,诘奸慝,举淹滞;礼新叙旧,禄勋合亲,任良物官。使屈罢简东国之兵于召陵,亦如之。好于边疆,息民五年,而后用师:礼也。(《左传·昭公十四年》)

【译文】夏天,楚平王派然丹在宗丘检阅西部地区的,并且安抚那里的民众;施舍贫,救济穷困,抚养孤儿,奉养有病老人,收养单身汉,赈救灾患,宽免孤儿寡妇的赋税,赦免罪人,追究惩治邪恶之徒,选拔长期被埋没的人才;以礼对待新人,依据资历劳绩对旧人确定官职的升迁,奖赏功勋,和睦亲族,任用贤能,量才授官。派屈罢在召陵检阅东部地区的,做法也和然丹一样,和四边的邻国缔结友好关系,让百姓休养生息五年,然后用兵,这是合于礼的。

121. 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欲去之,乃谓之曰:“王唯信子,故处子于蔡。子亦长矣,而在下位,辱;必求之,吾助子请。”又谓其上之人曰:“王唯信吴,故处诸蔡;二三子莫之如也,而在其上,不亦难乎?弗图,必及于难!”夏,蔡人逐朝吴,朝吴出奔郑。王怒,曰:“余唯信吴,故寘诸蔡。且微吴,吾不及此。女何故去之?”无极对曰:“臣岂不欲吴?然而前知其为人之异也。吴在蔡,蔡必速飞;去吴,所以翦其翼也。”(《左传·昭公十五年》)

【译文】楚国的费无极嫉妒朝吴在蔡国,想要去掉他,就对他说:“君王唯独相信您,所以把您安置在蔡国。您的年纪也大了,却处在下位,这是耻辱;一定要求获得上位,我帮助您请求。”又对地位在朝吴之上的人说:“君王唯独相信朝吴,所以把他安置在蔡国;您几位没有谁能赶上他的。可是地位在他之上,不是很难办吗?不考虑这件事,必然遭到祸难!”夏天,蔡国人赶走朝吴,朝吴逃奔到郑国。楚平王发怒,说:“我唯独相信朝吴,所以把他放在蔡国。况且如果没有朝吴,我不会达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什么原因去掉他?”费无极回答说:“臣下难道不想要朝吴,然而早知道他的为人有别的打算。朝吴在蔡国,蔡国必然很快飞走;去掉朝吴,就是为了剪除他的翅膀。”

122. 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则多死焉:故宽难。”疾数月而卒。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大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左传·昭公二十年》)

【译文】郑子产患了病,对子太叔说:“我死后,您必定执政。只有有德行的人能用宽大来使百姓服从,其次就没有比严厉更合适的了。火猛烈,百姓看着就害怕它,所以很少有人死在火里;水懦弱,百姓轻视并玩弄它,反而死在水里的就很多;所以宽大很难。”病了几个月死去。子太叔执政,不忍心严厉而施政宽大。(结果)郑国盗贼很多,聚集在(生长)芦苇的湖泽里。子太叔后悔,说:“我早点听从他老人家的话,不会到这一步。”出动步兵攻打藏在芦苇湖泽里的盗贼,全部杀了他们。盗贼稍微有所收敛。

孔子说:“好啊!政令宽大百姓就怠慢,怠慢就用严厉来纠正。严厉,百姓就受到伤害,伤害,就用宽大来施行政令。用宽大来调节严厉,用严厉来调节宽大,政事因此和顺。”

123. 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大子壬弱;其母非适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适嗣,不可乱也。败亲,速雠,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译文】九月,楚平王死,令尹子常想要立子西为君,说:“太子壬年纪小,他母亲不是正妻,(本来)是王子建所聘的。子西年纪大而又爱好善良。立年长的就顺应情理,树立爱好善良的人,(国家)就能治理。君王顺理国家得治,可以不努力去做吗?”子西发怒说:“这是扰乱国家和宣扬君王的坏事。国家有外面的援助,不可轻慢。君王有嫡出的后代,不可混乱。败坏亲人(的名声),召来仇敌,扰乱继承人,不吉利!我会蒙受恶名。把天下贿赂给我,我更加不会听从。楚国有什么用?一定要杀掉令尹!”令尹害怕,于是立了昭王。

124. (初,卫公叔文子朝而请享灵公;退,见史鳅而告之。史鳅曰:“子必祸矣!子富而君贪,其及子乎!”文子曰:“然。吾不先告子,是吾罪也。君既许我矣,其若之何?”史鳅曰:“无害。子臣,可以免。富而能臣,必免于难。上下同之。戌也骄,其亡乎?富而不骄者鲜,吾唯子之见。骄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戌必与焉!”及文子卒,卫侯始恶于公叔戌,以其富也。(《左传·定公十三年》)

【译文】卫国的公叔文子上朝请求(私人)设享礼招待卫灵公;退朝后,见到史鳅并把想法告诉了他。史鳅说:“您必定招祸了!您富有而国君贪婪,罪过恐怕要临到您头上了!”文子说:“是这样。我没有先告诉您,这是我的过错。(可是)国君已经答应我了,这怎么办?”史鳅说:“没有妨害。您谨守臣道,可以免除祸患。富有却能谨守臣道,一定能免于祸难。(这一点)无论尊卑都是相同的。(您儿子)戍骄傲,恐怕要逃亡吧!富有而不骄傲的人很少,我只见到您一个。骄傲而不逃亡的人,我还没有见过。戍一定会参与其中的!”等到公叔文子死了,卫灵公开始对公叔戍讨厌了,因为他富有。

125. 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巳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左传·定公十五年》)

【译文】邾隐公来鲁国朝见。子贡观礼:邾隐公高高地把玉举着,他的脸朝上;定公低低地把玉接过来,他的脸朝下。子贡说:“用礼来看这件事:两位国君都有死亡(的预兆)。礼,是死生存亡的主体。一举一动、或左或右以及进退、俯仰就从这里来选取它,朝聘、祭祀、丧事、征战就从这里来观察它。现在在正月相互朝见却都不合乎法度,两位国君的心中已经失掉礼了!朝会不符合礼,怎么能够长久?高和仰,是骄傲;卑和俯,是怠惰。骄傲接近动乱,怠惰接近疾病,君主是主人,大概会先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