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夜营的喇叭
晚上十点钟,我在灯下看书,离家不远的军营里的喇叭吹起了熟悉的调子。几个简单的音阶,缓缓的上去又下来,在这鼎沸的大城市里难得有这样的简单的心。
我说:“又吹喇叭了。姑姑可听见?”我姑姑说:“没留心。”
我怕听每天晚上的喇叭,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我说:“啊,又吹起来了。”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声音极低,绝细的一丝,几次断了又连上。这一次我也不问我姑姑听得见听不见了。我疑心根本没有什么喇叭,只是我自己听觉上的回忆罢了。于凄凉之外还感到恐惧。
可是这时候,外面有人响亮地吹起口哨,信手拾起了喇叭的调子。我突然站起身,充满喜悦与同情,奔到窗口去,但也并不想知道那是谁,是公寓楼上或是楼下的住客,还是街上过路的。
篇二:有几句话同读者说
我自己从来没想到需要辩白,但最近一年来常常被人议论到,似乎被列为文化汉**之一,自己也弄得莫名其妙。我所写的文章从来没有涉及政治,也没有拿过任何津贴。想想看我惟一的嫌疑要末就是所谓“大东亚文学者大会”第三届曾经叫我参加,报上登出的名单内有我;虽然我写了辞函去(那封信我还记得,因为很短,仅只是:“承聘为第三届大东亚文学者大会代表,谨辞。张爱玲谨上。”)报上仍旧没有把名字去掉。
至于还有许多无稽的谩骂,甚而涉及我的私生活,可以辩驳之点本来非常多。而且即使有这种事实,也还牵涉不到我是否有汉**嫌疑的问题;何况私人的'事本来用不着向大众剖白,除了对自己家的家长之外仿佛我没有解释的义务。所以一直缄默着。同时我也实在不愿意耗费时间与精神去打笔墨官司,徒然搅乱心思,耽误了正当的工作。但一直这样沉默着,始终没有阐明我的地位,给社会上一个错误的印象,我也觉得是对不起关心我的前途的人,所以在小说集重印的时候写了这样一段作为序。反正只要读者知道了就是了。《传奇》里面新收进去的五篇,《留情》、《鸿鸾禧》、《红玫瑰与白玫瑰》、《等》、《桂花蒸阿小悲秋》,初发表的时候有许多草率的地方,实在对读者感到抱歉,这次付印之前大部分都经过增删。还有两篇改也无从改起的,只好不要了。
我不会做诗的,去年冬天却做了两首,自己很喜欢,又怕人家看了说“不知所云”;原想解释一下,写到后来也成了一篇独立的散文。现在我把这篇《中国的日夜》放在这里当作跋,虽然它也并不能够代表这里许多故事的共同的背景,但作为一个传奇未了的“余韵”,似乎还适当。
封面是请炎樱设计的。借用了晚清的一张时装仕女图,画着个女人幽幽地在那里弄骨牌,旁边坐着奶妈,抱着孩子,仿佛是晚饭后家常的一幕。可是栏杆外,很突兀地,有个比例不对的人形,像鬼魂出现似的,那是现代人,非常好奇地孜孜往里窥视。如果这画面有使人感到不安的地方,那也正是我希望造成的气氛。
篇三:草炉饼
前两年看到一篇大陆小说《八千岁》,里面写一个节俭的富翁,老是吃一种无油烧饼,叫做草炉饼。我这才恍然大悟,四五十年前的一个闷葫芦终于打破了。
二次大战上海沦陷后天天有小贩叫卖:“马……草炉饼!”吴语“买”“卖”同音“马”,“炒”音“草”,所以先当是“炒炉饼”,再也没想到有专烧茅草的火炉。卖饼的歌喉嘹亮,“马”字拖得极长,下一个字拔高,末了“炉饼”二字清脆迸跳,然后突然噎住。是一个年轻健壮的声音,与卖臭豆腐干的苍老沙哑的喉咙遥遥相对,都是好嗓子。卖馄饨的就一声不出,只敲梆子。馄饨是消夜,晚上才有,臭豆腐干也要黄昏才出现,白天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也许因为他的主顾不是沿街住户,而是路过的人力车三轮车夫,拉塌车的,骑脚踏车送货的,以及各种小贩,白天最多。可以拿在手里走着吃——最便当的便当。
战时汽车稀少,车声市声比较安静。在高楼上遥遥听到这漫长的呼声,我和姑姑都说过不止一次:“这炒炉饼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现在好些人都吃。”有一次我姑姑幽幽地说,若有所思。
我也只“哦”了一声。印象中似乎不像大饼油条是平民化食品,这是贫民化了。我姑姑大概也是这样想。
有一天我们房客的女佣买了一块,一角蛋糕似地搁在厨房桌上的花漆桌布上。一尺阔的大圆烙饼上切下来的,不过不是薄饼,有一寸多高,上面也许略洒了点芝麻。显然不是炒年糕一样在锅里炒的,不会是“炒炉饼”。再也想不出是个什么字,除非是“燥”?其实“燥炉”根本不通,火炉还有不干燥的?《八千岁》里的草炉饼是贴在炉子上烤的。这么厚的大饼绝对无法“贴烧饼”。《八千岁》的背景似是共党来之前的苏北一带。那里的草炉饼大概是原来的形式,较小而薄。江南的草炉饼疑是近代的新发展,因为太像中国本来没有的大蛋糕。
战后就绝迹了。似乎战时的苦日子一过去,就没人吃了。
我在街上碰见过一次,擦身而过,小贩臂上挽着的篮子里盖着布,掀开一角露出烙痕斑斑点点的大饼,饼面微黄,也许一叠有两三只。白布洗成了匀净的深灰色,看着有点恶心。匆匆一瞥,我只顾忙着看那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的食品,没注意拎篮子的人,仿佛是个苍黑瘦瘠中年以上的男子。我也没想到与那年轻的歌声太不相称,还是太瘦了显老。
上海五方杂处,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反而少见。叫卖吃食的倒都是纯粹本地口音。有些土着出人意表地肤色全国最黑,至少在汉族内。而且黑中泛灰,与一般的紫膛色不同,倒比较像南太平洋关岛等小岛(Micronesian)与澳洲原住民的炭灰皮色。我从前进的中学,舍监是青浦人——青浦的名称与黄浦对立,想来都在黄浦江边——生得黑里俏,女生背后给她取的绰号就叫阿灰。她这同乡大概长年户外工作,又更晒黑了。
沿街都是半旧水泥弄堂房子的背面,窗户为了防贼,位置特高,窗外装凸出的细瘦黑铁栅。街边的洋梧桐,淡褐色疤斑的笔直的白圆筒树身映在人行道的细麻点水泥大方砖上,在耀眼的烈日下完全消失了。眼下遍地白茫茫晒褪了色,白纸上忽然来了这么个“墨半浓”的鬼影子,微驼的瘦长条子,似乎本来是圆脸,黑得看不清面目,乍见吓人一跳。
就这么一只篮子,怎么够卖,一天叫到晚?难道就做一篮子饼,小本生意小到这样,真是袖珍本了。还是瘦弱得只拿得动一只篮子,卖完了再回去拿?那总是住得近。这里全是住宅区,紧接着通衢大道,也没有棚户。其实地段好,而由他一个人独占,想必也要走门路,警察方面塞点钱。不像是个乡下人为了现在乡下有日本兵与和平军,无法存活才上城来,一天卖一篮子饼,聊胜于无的营生。
这些我都是此刻写到这里才想起来的,当时只觉得有点骇然。也只那么一刹那,此后听见“马……草炉饼”的呼声,还是单纯地甜润悦耳,完全忘了那黑瘦得异样的人。至少就我而言,这是那时代的“上海之音”,周璇、姚莉的流行歌只是邻家无线电的噪音,背景音乐,不是主题歌。我姑姑有一天终于买了一块,下班回来往厨房桌上一撩,有点不耐烦地半恼半笑地咕噜了一声:“哪,炒炉饼。”
报纸托着一角大饼,我笑着撕下一小块吃了,干敷敷地吃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我姑姑吃了没有,还是给了房客的女佣了。
电影《青木瓜之味》经典台词
剖开青木瓜,一瓢洁白的瓜子,闪着珍珠样的光彩。幸福注定是她的。
拓展阅读
电影《青木瓜之味》剧情简介
影片讲述了她先后在两个家庭环境中的生活境遇。因父亲去世,小女孩梅10岁时被邻居送到西贡的一个大户人家当女佣.
这家人的生活并不幸福,男主人是一个音乐家,经常在外沾花惹草不回家,女主人整天为死去的女儿伤心难过,因为梅长得很像她死去的女儿,所以深受女主人的疼爱。不久男主人惹下一场官司,为了躲避官司到外面躲了起来从此再没有他的消息。
女主人的三个儿子整日无所事事,只知道拿梅打发时间,但是在接触中他们渐渐发现了梅的独特之处,温和善良的梅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气。
光阴如箭,转眼梅已经长大了,女主人却渐渐老去,她觉知梅已经到出阁的时候了,她曾经非常期盼他的二儿子蓝娶梅,但是儿子也离开了,她把当初给桃准备的嫁妆送给梅,想把梅嫁给浩仁先生,就把她送去当佣人。
浩仁先生是一个年轻的钢琴家,他的未婚妻却是一个非常高傲的人。梅的自然淳朴吸引了钢琴家,最终年轻的钢琴家解除了婚约,选择了梅。
电影《青木瓜之味》影评
和陈英雄在威尼斯捧下金狮的《三轮车夫》相比,我更喜爱他的《青木瓜之味》,“越南三部曲”,以这个首篇最为清新,也最具诗情画意。
电影围绕着一个叫梅的小女孩展开,小时候,她被送到一个有钱的大户去当佣人。因为她为人沉静乖巧,又秀气可爱,像极了女主人已经去世的女儿,因此深受其喜爱。梅的到来,为这个破碎的家庭增加了一层温馨和甜蜜的色调。许多年后,梅成了一个出落的美人少女,而这个人家,却慢慢家道中落,衰败了下去。女主人忍痛将梅送给了另一户有钱的人家,家里的男主人是一个音乐家。梅的到来,为男主人和他的女友带来了更多舒适体贴的照顾。渐渐的,男主人被梅的那份古典气质以及其无微不至的照顾所打动,最终选择娶其为妻。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陈英雄曾经花费了许多精力研究过小津安二郎的作品,他的电影,也因此带上了浓烈的小津的风气,很好的继承了一种东方式的电影诗歌风格。《青木瓜之味》这个名字,也许也正是因此而向小津的几部著名作品(《秋刀鱼之味》,《茶泡饭之味》)致敬吧。用几个词语来概括,那就是“内敛”、“沉静”、“婉约”、“平和”、“清新”。如同东方传统的写意画一样,淡淡的笔触,寥寥数笔,就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极具乡土魅力、安静而葱郁的越南,一个朴素亲和、一尘不染的少女,一段简约美好的人生和温婉细腻的爱情。
相比于美国电影里那个战火纷争,贫穷破败的越南。陈英雄所描摹出来的越南,是一个唯美清新的世界。东方美成了整部电影最大的魅力所在。一系列的长镜头、空镜头、自然物象的写意、蒙太奇的交错,将整部电影讲述的充满了诗意,如同散文一样,“形散神聚”,以优美的渲染绘制出一个个干净安详的镜头,打破了故事的情节,来推动电影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木瓜之味》就是一个理想的越南,是陈英雄梦中的故土致美的那一面。
意象,是东方美学里一个十分重要的元素。陈英雄将各种具有浓烈越南美的意象构建进了影像之中,以此来表现电影那股浓烈的东方诗意。
青木瓜是最重要的一个意象,青木瓜是越南最有代表的植物了,传统安静的越南人家小院和街道边,随处可见的都是青木瓜树。青木瓜的枝叶的茂盛浓绿,相对于湿热的越南,就充满了清新的美感,清凉舒爽。电影中,一方面,青木瓜到处融入了越南人的生活,从精致的菜点,到日常的解暑水果,再到房屋的装饰,无不体现了青木瓜的美。另一方面,电影主人公梅和青木瓜,也有着不解的情缘,梅经常和青木瓜同时出现,尤其许多蒙太奇的运用——将青木瓜和梅反复的交叠——赋予了梅青木瓜的特点,青木瓜之味,就是梅之味。梅的存在,给周围的人,带来了舒心,带来了体贴,也带来了清新。特别的滤镜和光线的效果下,青木瓜那洁白纯净光滑细腻而放着光泽的籽,如同珍珠一样灿烂。青木瓜青色的外衣内,是如此珠玉的纯净之心。这何尝不是梅的真实写照?梅外在的青涩羞怯,内在对美的向往和沉静,就是青木瓜的甜美滋味啊。青木瓜——梅——青木瓜——梅……导演反复如此的切换镜头或者让两者同处,就是在不断强化这样一个概念。交叠的蒙太奇效果,既赋予了青木瓜最清新的滋味,也赋予了梅最温婉的形象。两者的互相交叠,形成了“1+1>2"的感染力。
为了配合这种东方式的古典美感,除了青木瓜,导演还搭配了更多优美的意象,来衬托这份美。青蛙的鸣奏、知了的聒噪、木瓜树上缓缓流下的乳白汁液、湿热里忙碌搬东西的蚂蚁、还有那个微笑的佛头,都将这种东方式的内敛和沉静,自然而含蓄的美深深浅浅、或明或暗的表达了出来。还有借助传统审美的大量留白——空镜头的使用,以一些绿荫覆盖的街道、光影斑驳的变换等,涂抹了一层更加神秘而似有似无的诗意氛围,如同雾气一样。
相比于许多依靠情节取胜的电影,《青木瓜之味》确实做到了“形散神聚”的散文诗意境。整部电影显得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以一个又一个意象的单镜头将情节轻轻推过。核心是梅的成长和爱情,除了几个重要场景稍作停留之外,大体的情节都是一带而过。梅的纯净开朗,永远都不带一丝阴郁,无论生活怎么变化、怎么辛苦,她脸上的沉静内敛的微笑永远不变,如同那个佛头一样。梅是一个具有典型东方古典魅力的美人,钢琴师在丰满妖艳的女友和清秀脱俗的梅之间,最终以心的选择,娶了梅。真正打动人心的,是气质而不是外表。
更深层次的美感,则来源于电影对东方情愫的把握,尤其是爱情——东方式的爱情。
梅的敏感和纯净,让她虽然渴望爱情,却不敢表露出来,她也爱美,也喜欢打扮,却都是悄悄的。无意看见半支口红,她忍不住悄悄试了试,穿着前女主人送的衣服首饰,站在镜前打量自己,钢琴师一回来,就急忙逃走躲起来,怕被看见。这个细节就体现出了一种传统的东方少女的内心,渴望只能深深埋在心底,孤芳自赏,寂寞而美好。
对于那个终身为年轻便逝去的丈夫守节念经的老太太,对于那个深爱着这个老太太而不忍心打扰其生活而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老爷爷,我们除了感动别无它话。这也是东方传统爱情观的另一面——隐忍和忠贞。她为那个模糊的他守了一辈子,他为那个梦中的她默默看了一辈子而未娶。这平平淡淡的一幕,就是越南人,东方文化里最美最感人的情怀。
电影的画面十分精致,虽然从颜色上来说,有许多互补的鲜明的颜色,但是朦胧的模糊处理,显得虽然鲜艳却并不刺眼。鲜亮的红色,明艳的黄色,氤氲十足的绿色,都被一层淡淡的白给冲淡了那份刺目的鲜艳,而成为了诗意的又一个载体。这也是陈英雄记忆里越南的鲜活而唯美。配乐,同样采取了大量越南传统乐器的加入糅合西方乐器的精妙,铺陈了高雅婉转的声效,月琴、竹笛的朴素,钢琴的灵巧,也充分诠释了越南的意境是东西交融的。它的东方底蕴,它的殖民历史,都成了如今越南的往事记忆。
《青木瓜之味》的成功,可以说它是一副大量使用东方技巧写意留白的西方油画,也可以说它是借鉴了油画光影透视的东方水墨。没有任何的逢迎,没有任何的媚俗,沉静内敛的将一个清新优美的故事,一份敏感纯净的少女情怀悄悄展现在世人面前。
你疑心你的妻子,她就欺骗你。你不疑心你的妻子,她就疑心你。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生孩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生出死亡来?
我喜欢我四岁的时候怀疑一切的眼光。
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
能够爱一个人爱到问他拿零用钱的程度,都是严格的考验。
外表上看上去世界各国妇女的地位高低不等,实际上女人总是低的,气愤也无用,人生不是赌气的事。
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语言,随身带着的袖珍戏剧。
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时间和机会;不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藉口。
回忆永远是惆帐的。愉快的使人觉得:可惜已经完了,不愉快的想起来还是伤心。
一个知已就好像一面镜子,反映出我们天性中最优美的部分。
替别人做点事,又有点怨,活着才有意思,否则太空虚了。
教书很难--又要做戏,又要做人。
书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缺点是使我近视加深,但还是值得的。
一个人在恋爱时最能表现出天性中崇高的品质。这就是为什么爱情小说永远受人欢迎--不论古今中外都一样。
最讨厌的是自以为有学问的女人和自以为生得漂亮的男人。
人因为心里不快乐,才浪费,是一种补偿作用。例如丈夫对她冷淡,她就乱花钱。
中国人好吃,我觉得是值得骄傲的,因为是一种最基本的生活艺术。如插花与室内装修,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而相形之下又都是小事。"民以食为天",但看大饼油条的精致,就知道"食"不光是填饱肚子就算了。
一般的说来,活过半辈子的人,大都有一点真切的生活经验,一点独到的见解。他们从来没想到把它写下来,事过境迁,就此湮没了。
年纪轻的时候,倒是敢说话,可是没有人理睬他。到了中年,在社会上有了地位,说出话来相当分量,谁都乐意听他的,可是正在努力的学做人,一味的唯唯否否,出言吐语,切忌生冷,总拣那烂熟的,人云亦云。等到年纪大了,退休之后,比较不负责任,可以言论自由了,不幸老年人总是唠叨的居多,听得人不耐烦,任是入情入理的话,也当做耳边风。这是人生一大悲剧。
对于大多数的女人,"爱"的意思就是"被爱"。
如果你答应帮一个女人的忙,随便什么事她都肯替你做:但是如果你已经帮了她一个忙了,她就不忙着帮你的忙了。所以你应当时时刻刻答应帮不同的女人的忙,那么你多少能够得到一点酬报,一点好处--因为女人的报恩只有一种:预先的报恩。
一个男子真正动了感情的时候,他的爱较女人的爱伟大得多
算到头来,每一个男子的钱总是花在某一个女人身上。
如果你不调戏女人,她说你不是一个男人,如果你调戏她,她说你不是一个上等人。
如果一个女人告诉了你一个秘密,千万别转告另一个女人--一定有别的女人告诉过她了。
男人做错事,但是女人远兜远转地计划怎样做错事。女人不大想到未来--同时也努力忘记她们的过去--所以天晓得她们到底有什么可想的!
女人取悦于人的方法有许多种。单单看中她的身体的人,失去许多可珍贵的生活情趣。以美好的身体取悦于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也是极普遍的妇女职业。为了谋生而结婚的女人全可以归在这一项下。这也无庸讳言--有美的身体,以身体悦人;有美的思想,以思想悦人;其实也没有多大分别
谈女人
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个小时,然而白公馆里说:"我们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流苏气得浑身乱颤,把一只绣了一半的拖鞋面子抵住了下颌,下颌抖得仿佛要落下来。
白公馆有这么一点像神仙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因为每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流苏交叉着胳膊,抱住她自己的颈项。七八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他们有的是青春--孩子一个个的被生出来,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红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年又一年的磨下来,眼睛钝了,人钝了,下一代又生出来了。这一代便被吸到朱红洒金的辉煌的背景里去,一点一点的淡金便是从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她那一类的娇小的身躯是最不显老的一种,永远是纤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瓷,现在由瓷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下颌起初是圆的,近年来渐渐尖了,越显得那小小的脸,小得可爱。脸庞原是相当的窄,可是眉心很宽。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
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着异性的爱,也就得不着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一点贱。
世上的好人虽多,可没有多少傻子愿意在银钱上做好人。
无用的女人是最最厉害的女人
一般的男人,喜欢把好女人教坏了,又喜欢感化坏的女人,使她变为好女人。
因为精神恋爱的结果永远是结婚,而肉体之爱往往就停顿在某一阶段,很少结婚的希望。精神恋爱只有一个毛病:在恋爱过程中,女人往往听不懂男人的话。然而那倒也没有多大关系。后来总还是结婚,找房子,置家具,雇佣人--那些事上,女人可比男人在行得多。
近三十的女人往往有着反常的娇嫩,一转眼就憔悴了。总之,没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长期的抓住一个男人,是一件艰难的,痛苦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倾城之恋
三轮车夫披着方格子绒毯,缩着颈子唏溜溜唏溜溜在行人道上乱转,像是忍着一泡尿。红棕色的洋梧桐,有两棵还有叶子,清晰异常的焦红小点,一点一点,整个的树显得玲珑轻巧起来。冬天的马路,干净之极的样子,淡黄灰的地,淡得发白,头上的天却是白中发黑,黑沉沉的,虽然不过下午两三点钟时分。
高高在上的挂钟,黑框子镶着大白脸,旧虽旧了,也不觉得老,"剔搭剔搭"它记录的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表面上的人生,没有一点人事上的纠纷。
爱是热,被爱是光。
厨房里乌黑的,只有白泥灶里红红的火光,黑黑的一只水壶,烧着水,咕噜咕噜像猫念经。
从前她是个美女,但是她的美没有给她闯祸,也没给她造福,空自美了许多年。现在,就像赍志以殁,阴魂不散,留下来的还有一种灵异。
他是高而瘦,飘飘摇摇,戴一副茶晶眼镜。很气派的一张长脸,只是从鼻子到嘴一路大下来,大得不可收拾,只看见两肩荷一口
匡霆谷矮矮的,生有反骨,脑后见腮,两眼上插,虽然头已经秃了,还是一脸的孩子气的反抗,始终是个顽童身份。到得后来,人生的不如意层出不穷,他的顽劣也变成沉痛的
很奇异的许多男子,生在世上就为了操兵。
其实也用不着装,天生的她越是有一点激动,越是一片白茫茫,从太阳穴,从鼻梁以上--简直是顶着一块空白走来走去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最喜欢)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诗,然而它的人生态度又是何等肯定。我不喜欢壮烈。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是力,没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哀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强烈的对照。
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的目标。然而,当童年的狂想逐渐褪色的时候,我发现我除了天才的梦之外一无所有--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世人原谅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们不会原谅我。
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我应当是快乐的。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阿,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