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心刀剑梦散文
“三剑客”的江湖
蓉城深处,宽窄巷旁,溪山工作室隐匿于此。推开工作室厚重的木门,入鼻的是瓶插腊梅的淡雅馨香,乾隆贯霄剑、金刚杵法剑、唐金银平脱横剑、乾隆御用阅兵大刀……这些曾在历史长河中威名显赫的刀剑,静谧地躺在展室两侧,在灯光的柔和映衬下,闪耀着鎏金光芒。
说起这些耗费数年心力精心复制出来的刀剑,龚剑和李永开便根本停不下来,一如天真烂漫的孩子骄傲地分享钟爱的玩具。
李永开就像是三人中的“带头大哥”。在成都开间广告设计公司,做得顺风顺水。
何伦涛是李永开的老友,做过金融、投资和设计公司。认识李永开后,两人经常相约去送仙桥古玩市场,在这里,李永开打出了第一把刀。“现在看来,那完全就不能叫作刀,但却满足了我对刀剑最原始的乐趣。”直到遇上龚剑,李永开心里的这颗种子才真正开出花朵。
或许是名字里有个“剑”字,冥冥之中,刀剑在龚剑眼里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始吸引力。2000年左右,龚剑在四川甘孜州工作,跟藏区有了很深的接触。“那里地广人稀,也没有其他娱乐,我就经常看当地老乡收集的藏刀,慢慢也开始自己收集。因为下手早,莫名其妙收了很多有特点、非常古老的藏刀。”直到很多年后,网络论坛开始流行,龚剑才发现原来还有一群和自己有着同样喜好的人。为了更好地收兵器,龚剑干脆就在成都的送仙桥古玩市场开了个古董铺子,成了一名闲散的古董商人。
就这样,三个来自不同领域,此前干着不同营生的男人,成立了一家“溪山”传统文化机构,名字来源于宋代画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他们提出了一个远大的目标――采用传统古法系统地复制中国古代刀剑,建立从两汉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直至宋元明清的完整刀剑谱系。
匠人心鸿鹄志
从最开始,这就是一个有雄心的复制工程。“我们选择的是历史中真实存在过的最典型的刀剑,代表当时工艺的最高水平。”李永开说,“我们的复制不是简单的工艺美术品,大小、尺寸、重量、工艺、材料都力求与历史一模一样,不徒有其表,这才是我们复制的根本。”他们要把这些散落在历史角落中的技艺片段,像珍珠一样一颗颗找出来,串成串呈现在世人面前。“正本清源,告诉人们历史真正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甫一开始,在没有任何现成经验可供参考的情况下,三人最先想到的是博物馆。但事实并非如此。为了亲眼看到当年明朝政府册封努尔哈赤为龙虎将军御赐的宝剑和努尔哈赤御用的宝刀,早上5时龚剑就起床从成都飞往沈阳。“结果到展厅一看,心说完蛋了。最重要的这两件藏品,博物馆竟然用石膏做的替代品来展览!”龚剑气得隔夜饭都想吐出来。他径自跑去办公室打听有没有可以购买的图册资料,却被对方一句冷冷的“我们不对外”给挡了回来。
许多顶级刀剑的原物大多早已流失海外,散落在日本、英国、美国等地各大博物馆。在与这些博物馆沟通时,他们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对待。决定复制明永乐剑后,龚剑给收藏原物的伦敦利兹皇家博物馆写了一封邮件。“回信很快,说可以为我们把实物取下来拍照,但要付一定费用。”用信用卡支付600英镑后,对方很快就拍了两张样片寄过来,看是否符合要求。“每张图片都有20多兆,拍的时候实物下方摆放着色标卡和尺子,非常专业。”博物馆随后寄来一张容量10G的'光盘,还有馆长的回信。“我们在之前的邮件中分享了我们对永乐剑的认知,这位馆长也研究永乐剑多年,他异常高兴,直接把研究论文发过来跟我们探讨。”这让龚剑非常感动,“我们只是几个莫名其妙的异国民间爱好者,他却以这样专业的态度相待。”
要想把刀剑的器形摸准,除了博物馆的图片和资料,还得花钱去买保有重要历史信息的实物残器。“博物馆的展品我们只可远观,但掌握不了它的实际触感,只有真正抚摸之后才能感受到器物的质感。”为此,李永开投入了大量资金购买残剑残片。
完成资料搜集后,接下来进入制图阶段。李永开的美术功底最好,这个重任便落在他肩上。
制图本身的技巧并不难,但他们却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在讨论与质疑上。“一个鞘面可能有无数条曲线的变化,我认为这样才好看,他认为那样才合理。一个新的线索来了,又马上否定你我之前的想法。”
好不容易在争论中把图纸敲定下来,接下来要把平面的图纸转化成立体的实物,这个过程却远比想像中艰难。锻造、淬火、木作、髹漆、簪刻、鎏金、研磨、装具、修饰,在这个极为复杂的系统工程里,处女座的李永开和天蝎座的龚剑对每一步每个细节都要求严格,“这关乎荣誉”。
首先在材料的使用上就显示出精益求精的气势。朱砂一定要用辰州的朱砂,木炭是真正的青杠炭。土漆来自四川南江县贵民关一代或贵州大方县,只有这里的土漆才干燥快,硬如铁,用指甲使劲划也划不出痕迹。木料则是四川地区特有的金丝楠,能散发出独特的香味。而锻造刀条最重要的铁,用的都是从明清的农具或建筑上收集来的老铁构件。
传统的刀条锻造与淬火要求极高。每年开春后阳气上升的时节,才开一次炉,炼一批刀条。淬火必须是在晚上,为的是看清楚铁有没有烧透。古时候没有温度计,只能靠经验目测,只有晚上才能看清楚铁的透明程度。“烧透了的铁并不是很亮,非常温润,像玉一样通透,深浅纹理很清晰。”李永开和龚剑完全遵照古法,一年的刀剑产量不过二三十把。选择其中最好的留下来,剩下的都报废了。
髹漆也是极为关键的一步。“说到土漆,我们之前很恐惧。因为土漆的生漆在挥发过程中产生的漆酚可能造成皮肤过敏。一旦过敏,任何抗过敏药都无法医治。”幸运的是,李永开他们三人和其他工人都没有过敏反应。土漆的神奇之处还在于,它的干燥需要特定的温度和湿度,如果掌握不好,刷上去的土漆哪怕经过一二十年也不会干。但如果温度、湿度和空气流动配合恰到好处时,上午刷的土漆,下午就干了。李永开三人为此做了无数次尝试,终于摸索出自己处理土漆的一套工艺和方法。
细节抠得越细致,越接近真相。三个人在反复的折腾中逐渐摸索出方法和标准,并形成体系。他们的“吹毛求疵”也获得了回报,最终复制出来的刀剑与原物比起来,差异只有十几克或几毫米。
第一批刀剑复制完成后,他们具备了更多的可能性。龚剑说,现在正在尝试用传统技艺孵化生活器具,比如杯碟碗盏、茶具等。“让传统技艺进入你的生活,借由生活器具与我们产生纽带和情感。这是我们的未来之路。”而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以文本、影像的方式记录留存下来,最终目的是将所有技艺和成果无保留地对社会开放。“三五十年后,如果有好事者无意中发现了这些书,哪怕只有一个人生出了自己试一试的念头,之于我们那就是快乐的。”李永开满足地说。
乡村匠师速写散文
我童年的时候,居所周边似乎都少不了各色的匠人,篾匠、木匠、泥瓦匠、铁匠、铜匠、弹棉匠……同时也都是或远或近的亲友,平常只要见着一个物件,大体就能说出是谁做的,比如若看到挑水的木桶或桶类的物件,就一定是街头的阿球师傅做的,若是竹器,大体就是享江叔做的,做衣服的有两三家,也八九不离十……
手艺人在曾经的乡村生活中,是十分重要的,传说我们的奶奶辈结个婚,或做稍大点的功德事,大都兴师动众的,几乎要动用各色的师傅,准备许久的时间。那时候,师傅是很受人敬重的,似乎带了神性,特别是盖房子做大木的师傅,户主都视若神明,一切礼节规矩马虎不得。当学徒学艺,是农民子弟除念书当官以外的重要出路。工匠们一般四处游走,相比常人见多识广,因个性、阅历不同,这些师傅身上,都长满了各样的奇闻逸事,坊间也由此衍生各色的传说,几乎每件物品都有一个故事,这大概也算是媒体不发达的时代,一种民间文化的沃土。
篾匠、木匠
竹木加工的匠人是最普遍的,几乎每个村子都有几个,现在的竹木师傅,多用电动工具了,装扮上不易分辩,以前是很容易分辩的,典型的装扮,就是工具挑,外出干活必挑着工具挑,扁担两头挂着竹做的扁篮,长提手,篮体椭圆形,一肘深,篮里装着、提手把上或挂或拴着,长短大小不一的各色工具。木匠也有用木板做的工具箱,有的还带抽屉,精巧实用。聚族而居的大户人家,一年来都会有一两次请师傅来家里做活的,大厅堂总有那么几天,满地是木板的刨花或竹屑竹片,小孩们就喜欢在边上看着,捡边角来玩,见师傅慢慢地一步一步,把大木头加工成各样精巧的部件,或整株竹杆最后拉成一丝一丝像面条一样的细丝,再由师傅的手上,变出各种成型的用具,感到十分神奇。做大木的师傅现在是更少见了,老家有做古廊桥的木工师傅,现在都得当做非遗传承人保护起来。
补缸匠
以前家里用的大大小的的物件,修修补补是再普遍不过的事,即便很富有的人家,所谓“缝缝补补再三年”,很多手艺与修补有关,补衣服是家常手艺,几乎是女人的必备技能。我记忆中,补碗的已经很少了(大约碗便宜,破了就扔了),最典型的,就是补酒坛和铁锅的匠人,这些手艺似乎也有一定的集群关系,比如有些村子是专门弹棉花的(如屏南的忠洋村),有些是打银的,补缸的师傅,大多来自周宁一带,挑着工具担,用周宁话拉着长调子,沿街巷一路喊着:“补—缸—补鼎哟……”有需要的人家,就出门来招呼,师傅就放下挑子,在门边的路边,支起灶具开始干活,周边的人家有东西要补的,就一起聚拢过来。也有的师傅,直接在街边上固定一个地方干活。那时,补得比较多的除了缸和锅,就是塘瓷杯盆,常常是圆形底边上大大小小补着几个眼。师傅把漏的孔眼周边,用锉刀等工具清理干净,剪个合适的金属片,把漏孔的地方堵上。补漏的材料用锡,连着手拉风箱的木炭炉子上,一个拳头大小的陶土器皿烧得通红,里面锡化成水状。准备工作都完成后,师傅根据孔眼的大小,把合适量的锡水,倒在一撮草木灰上,草木灰的下面垫块破布或瓦片,师傅的右手伸进杯盆内侧,用布把垫在里面的金属片扶住,左手拿起锡水,迅速往孔眼处按压,使锡水很快粘住孔眼,并渗入内侧将金属片牢牢粘住。补鼎的工艺类似,只是工作量大些,要沿锅的裂隙扩大创面后,码上一排的如瓜籽大小的梭形金属片。补缸的工艺稍不同,得用上铆钉,像补衣服一样,用铆钉沿缝隙钉一排。
银匠、铜匠、铁匠
银匠和铜匠手艺类似,但又有区别,银匠在我们老家土话叫“打银人”,差不多就是做首饰的。村里有个长驻的银匠,好像不是本地人,在老街上不同房子里长期租住过,秃顶、近视又耳背,做事时,总是戴着一副拴着绳子的厚眼镜,他手艺很好,据说也很有钱,但十分节俭,也一直没有娶到老婆。俗话“打铜仔”就是铜匠,业务类别好像比银匠更多些,有做铜器,锡器等,也有一部分补缸补鼎工作。铜匠多数是流动的摊,或到别村找个东家住下,定点做一段时间再换个村,如此轮回。铁匠就必需定点了,印象中,铁匠铺都是破烂不堪,黑乎乎的,烟熏火燎,不会引人驻足观看,过路时,只听见一阵阵时缓时急的锤打声,和拉风箱的呼噜声。
弹棉匠
我们村没有会弹棉花的,大多从忠洋村一带过来,弹棉匠最典型的,就是工作时的那身装扮,背脊上竖着一根竹杆,大的一头用腰带固定在腰间,另一头向前弯曲,末端垂下一根绳子,一个两米来长,状如巨大的琴弓一样的工具挂在绳子上,悬在师傅齐腰边,琴弦是一根很粗的牛筯绳,师傅左手握住弓形杆的中间(也是绑绳的位置),右手拿着一个如啤酒瓶状的锤子,不停地拔着琴弦,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靠牛筯弦的抖动,把成团的棉花弹成丝丝缕缕,然后把棉花摊成棉被大小,织上棉线,有的还用有色棉线,织上图案或喜字,再用两个像锅盖一样的大木轮把棉压实。一天下来,师傅身上头上都沾满了碎棉絮,像下了雪一样。一般师徒二人,一天就做一床棉被,只包工不包料,按如今的工时成本算,是很贵的了,工匠时代,在效率上是远不能和现在相比的。
石匠
现在城市建楼打地基不用石头,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在水泥没有普及的时代,地基石材是必备的,建房首先要请的就是打石头师傅,除了石雕师傅外,,石匠大体上分为釆石师傅和做地基的师傅,工种稍不同,也有二者都会的。釆石师傅主要上山采石,机器设备没有普及前,除爆破外的其它工序全靠手工,爆破下来的大石料,他们靠简单的钢钻铁锤,通过成排的钻眼,把石头崩裂成合适的大小,看似很粗的力气活,其实也有很高的技术含量,要让不规则的大石头,沿预设的方向崩裂,是需要经验和技巧的,高明的师傅,才能规整地崩切石条,断面平整,甚至直接就能当成品用。垒地基的师傅似乎省力些,只需对石料做简单处理,因材施用,但要让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块间,相互契合承受整墙的重量,是十分考验师傅功力的。很多乡村的地基,是就地取材用鹅卵石砌成,技术十分了得!
我家镇上有个叫乃佑的前峭村,那个石师傅我稍了解,考溪村建小学时,就是请他做的地基,他是我父亲在前峭教书时的学生,学习似乎不怎么样,但豁达机灵。他父亲是石匠,并不想让他再学这手艺,可他自己喜欢,父亲做事时他就看着,有一次他按耐不住,径自上去垒了七八块石头,问父亲做得如何,他父亲看他做得有模有样,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十分赞叹,从此也不再反对,慢慢教他,后来他就靠这门手艺生活。
裁缝
我对门邻居叔婶两口子,就是做裁缝的,靠这手艺赚一家人的饭食,生活在当时已达小康,还把6个孩子中的5个,培养成大学生(他一家9个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很不容易,在村里传为佳话),现在传统裁缝的生存空间已经很小了,他在九十年代初就不做了。后来,开了一段时间的食杂店,十几二十年前,街上还有不多的几间裁缝店,如今也多数换了别的店了,老街上只有一间还继续营业,是我一个亲戚开的,我叫她表婶,她家算是世代的传承,我小时候,家里难得做的几件衣服,几乎都是她做的,做衣服用的布和扣子之类,都是自已去布店里买的,量了一下身高腰围,就按师傅的做下去了,至于样式,压根就没概念,印象中,多是中山装类似的结构。现在的主要业务,是做寿衣和帘子之类的活,很少有人做衣服了,用的还是老式的脚踩缝纫机。
剃头匠
理发这行当,只要人存在,一天就不会灭绝,不仅没有成为非遗,而且现代文明进步,把这个行当从内容到形式,都发挥到了极至,但如何机械化,总还是师傅技术为主。我小时候,村里理发师傅基本都是老头子在自家为人理发,专业开理发店的,只有阿丁一家,他也兼修表。理发的客人也都是男性,女性头发似乎都是自已剪或结辫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记得最初是因为八十年代,有一段时间流行烫卷发,就慢慢有了女理发师,阿丁的几个女儿,也跟父亲学理发了,越来越多的女人进店做头发,后面花样就越来越多,从客户对象到从业人员,再到设施工具、业务类别都革命性地改变,如今理发店里,已是街面上帅哥靓妹集合最扎眼的处所了。
道师
老家有一种像道士一样的.师傅,村民称为“先生”,专为人们做法事的,归为匠人有点牵强,这里也权当一门手艺来说吧,他们最经常的,是给小孩“过关”、“招魂”,或给死去的人超度,也给人们择黄道吉日,算是村里必不可少的一个行当,在外人看来,也是十分玄秘的,小孩们对这些“先生”都很害怕,平日里都敬而远之,大约因为见了他们,就想到死人的缘故。我邻居就有一位这样的先生。他的房子和我家隔一条窄巷,很破,摇摇欲坠的,门上,外墙壁上歪歪斜斜地钉着旧木板,总是贴满了各色的纸符,他也许用这办法防止房子倒掉。我父亲和他很要好,小时候,父亲带我去他家玩过,吃过他的不少东西。他活儿多的时候,有时叫父亲帮他写疏(一种与神灵沟通的文书,像信件一样,做法事时,要烧了让神明收去)。这是一个不亚于其它匠人的专业活儿,得有正宗的传承,比如从父辈或师傅传下来,礼仪规矩十分讲究,不能马虎,文书格式都十分严格,做法事时,有一整套类似咒语的唱词,听着喑哑浑浊,模模糊糊的,但是,一招一式极其庄重。
这活儿现在几乎要成为非遗了,原先,我们村里有三位这样的先生,如今都已去世,似乎也没有合适的人传下来,另一方面,现在基督教影响也越大,他们不做这类法事,“市场”也就小了很多。年轻人更是觉得无利可图,不愿去学了,据说,现在有这方便需求的,都得到邻村去请。
劁猪匠
这算是极冷僻的一门手艺了,我如今都差点没记忆了。小时候,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只记得小猪买回来养不多大时,就会请劁猪师傅来家里把猪劁一下,也就是阉猪。这算是一项觉得残忍的活儿,小时候大人开玩笑吓小孩就说:“再调皮!把你小鸡鸡劁了……”小孩们就识趣地用手护着裤档慌乱逃去,大人哈哈大笑。记忆中,村里只有一人会这手艺,人家叫他“阿忠师”,是我一个女同学的爸爸,壮实,上身长下身短的样子,走路摇摆起来一副威武样,传说他会武功,不知真有其事否。他劁猪只带很简单的工具,一把刀,一根带着短棍的绳圈。他身手敏捷,户主把猪从栏里赶出,趁其不备,一把拉住猪后腿,猪倒地瞬间,他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捆挷了猪的脚,同时用套索套住猪的嘴,猪就是剩了叫的份儿了,他娴熟地取出刀具,割开猪后腹某个部位,伸进两手指往里掏了一小会儿,抠出一小撮像菜花一样的东西(大约是猪的卵巢),然后用针把创口缝上,涂上点锅底黑灰,就算完事了,前后不到10分钟。
360行都有工匠,如今,各行各业分工细化,其实,工匠的类别是更多了,减少的只是传统的工匠,现在还较常见的传统工匠,大约是补鞋匠,磨刀匠之类,高大上一点的有木雕根雕匠,更多的类别,我们这一代已经很模糊了,上面是我比较熟悉,而现在又很少见的几个类别。记得小时候,还有一种专门给嫁妆画“厨花”和专画老人像的画匠,我母亲陪嫁的衣柜门上都画着厨花,用油彩在玻璃或木板上画各色的花卉、风景,人物故事等,十分逼真,我在乡下的时候,也当了业余画匠,给人家画了一些老人像,我见过我曾祖父的画像,应是民国时期所画,彩色的,非常细腻逼真!功夫是我的百倍以上,如今这行当,已被照相技术彻底取代。
印象中,乡间的手艺人都是平平实实,千百年来延袭传承,靠手艺赚口饭食,养一家人,平时大多也种地,与普通的农民没有太大区别,大多可以做到收支平衡,勤快点的可小康,因手艺而大富大贵的很少,乡间似乎也没有暴富的环境,即便是如今的产业技师,要大富大贵也并不容易,甚至收入远不如销售人员、中介商或投资客,但这些默默的工匠,才是真正推动技术进步的。
如今工匠的概念,己大大减弱了,但广义上的工匠,永远不会消亡,仍会以产业技师的形态存在,我们只是和他们之间隔了一层市场而已。现在生产高度集约化,大到建房,小到生子,用品基本一站搞定,省时省力,也品类齐全,大大方便,但相应地也缺了那些过程的乐趣,机器味重了,人味也就淡了。时下热烈讨论人工智能胜过人脑,机器人控制人类,机器人战争……我并不以为,在创造性上人工智能真能胜过人脑,但像手艺这种局部技术领域,机器是早就超越了人类了。如今我们都已习惯认品牌,认不出也用不着认是哪个师傅做的了,造价、款式、效率比工匠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百姓也相应地随意起来,对工匠的敬重,也大不如前却挑剔有加。如今,乡村各类物件也都趋向泛滥,垃圾大量产生,环境和水质都大大下降,工匠时代的物件大都少而精,当今是丰而杂,有利必有弊啊!
梦越是美好,就越让人心碎散文
“没事,有我在你身边呢。”脑海中残留了这么一句话就猛地从梦中惊醒。终究只是梦。就连不舍与依恋都狠狠地立马折断。
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天早已白亮,之前的黑暗都只是因为自己闭上了眼睛。有些沮丧地从身旁一天皱巴巴地被单下抽出闹钟,迷糊着双眼喵了喵。凌晨5:57。若在冬天,这恐怕还是一片的漆黑的,可是,毕竟是夏天。而且盛夏的白昼总是来得太早,去的太晚。已经无心再继续睡,胸口像是强迫性地塞进一团棉花,堵得发慌。于是便索性纵容了自己爬出平日依恋的床。
窗帘在落地窗前投下一片暗影,像光亮的白昼里怎么都拂不去的黑暗。风偶尔调皮地缓缓掀起轻盈的帘布,但又迅速地落下,固执地守着那一片投影的暗黑。怀缀着沉甸甸的的.心事跨过帘布的暗走到了窗台上,想就此让心事呼吸下早晨的新鲜的空气。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夹杂着一抹濡湿,绵绵的黏黏的,像夏天惹人憎恨的汗液,但是又不同于汗液。它的绵绵黏黏中又裹藏着清爽,令人不得不爱上这美妙的早晨。万物都还在沉睡,只有勤劳的蝉早早地醒来高歌。树梢上,轰轰的一片略带嘈杂地鸣叫,将安静的清晨撕毁地只剩下一片清新。
“没事,有我在。”简短的一句话,像魔咒般刻在了心里。如果这真是魔咒,那什么才是真正解开魔咒的钥匙?
散文之罗儿匠的传说
“你舅爷被土匪活活烧死了。”娘忧伤的念叨着,一边“哧啦、哧啦”地纳着鞋底。
冬日的夜晚,一家人围坐在热呼呼的土炕上,一盏小灯泡晕出一片黄光。父亲举着一尺多长的烟锅,慢悠悠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旱烟。姐姐看着连环画,弟弟缠着娘讲故事。娘在生产队劳累了一天,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悠悠地讲述起外婆家的陈年往事。
外婆家是我们那一片有名的大财主,人称“罗儿匠”。因为他家在高店镇开了一家加工销售蒸笼、罗儿的门店。
高店镇是关中渭水南岸的一个历史文化名镇。相传在三国时诸葛亮的前锋大将魏延在此驻扎,与魏国大将司马懿隔河对峙,史称“魏延城”。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高店镇就演变成渭水南岸一个大的集镇,辐射宝鸡、眉县、周至、太白等县,解放前主要交易山货木材、粮食农具、家禽牲畜。老街南北走向,青石铺路,十几家店铺,分列两侧。每逢农历单日,人们肩扛担挑,挎篮推车,上街跟集。人流熙熙攘攘,生意兴旺发达。
外婆家的罗笼店在街道南头西侧,是一座三开间的青砖瓦房,门前几棵土槐如伞如盖,浓荫蔽天;台阶用丈余方方正正的石条砌成,店门是一排红色铺板,可拆卸安装;门两侧一对石狮,双眼突出,口衔石珠,威风凛凛。走进店铺,红色的木头柜台上,摆着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蒸笼,笼圈用筷子厚的薄板做成,笼底是一排青绿色的竹板,有圆有方,有大有小,结实耐用。四周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罗儿,有布底罗儿、蚕丝底罗儿,还有铜丝底罗儿,琳琅满目。店后是罗笼加工场,叮叮当当,一派繁忙。木工拉锯刨板,烤炙笼圈;竹匠劈竹划篾,捆扎笼底;几台织机梭子飞舞,银线穿错,哐哐哐地织着罗底。
解放前,农民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几乎每家都有一台石磨子,粮食收拾干净,套上一头小毛驴或一头黄牛,孩子“嘁得、嘁得”地赶着牲口,拉着磨子吱扭扭地转,磨碎的粮食“簌簌簌”的流下磨圈,女主人头上顶一块白布,地上放个大蒲篮,用两根棍子架着罗儿,撮一小簸箕磨碎的粮食,倒入罗儿,哐当哐当地罗出雪白的面粉。一天最多磨二斗粮食。
北方不产大米,最爱吃的就是馒头、面条,三五天就要蒸一锅。罗儿、蒸笼就成了农村必须的生活工具。
外婆家经营着店铺,家里有几十亩旱地,槽上一群牛马,舅爷却特别节俭。夏天,舅爷总是光着膀子,下身穿一条过膝长的裤子,腰里系一条布带子,脱光头发的头上扣一顶破草帽,天不明就领着家人下地干活,浑身晒得黑红黑红,一年四季没闲过。家里姑娘媳妇上灶做饭,晴天做干饭,雨天喝稀饭,吃饭时干活的人吃完,才轮到妇女小孩吃。
树大招风,外婆家滋润的日子也招惹了不少人眼红。
解放前夕的关中农村,匪患严重,民不聊生。外婆家几次遭土匪抢劫。舅爷在家里建了座防备土匪的“楼子”。楼子是一座四方塔型的土木建筑,四周黄土夯实,木柱横梁结构,三层高,远望像一座大烟囱。每层一架木梯,两个盆口大的窗户,用来通气、透光、喊人,一个半尺厚的磨扇盖着入口。发现土匪抢劫,一家人就躲到楼子上,老人妇女儿童上三楼,青壮年在二楼防守,楼上备有土枪和砖石瓦块,以防不时之需。我小的时候,与弟妹捉迷藏,还常常爬上楼子玩耍。
一个月黑风高的冬夜,一个土匪趁天黑之际偷偷溜进并藏在外婆家大院里,等家人睡熟之后打开大门,其他土匪一涌而进。所谓“土匪”也就是农村一些游手好闲之徒,馋嘴懒身子,干活怕出力,或沾染大烟毒瘾,或耍钱失光了房屋土地,媳妇跑了,吃了上顿无下顿,纠集在一起,冒险抢劫富人。
这群“土匪”共5人,头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漏出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鞋露脚趾,夹着条单裤,棉袄开了花儿,腰里系条草绳,手拿土枪或大刀。土匪把全家十几口人赶到了大厅,威胁不给钱就杀了全家。
舅爷哆嗦着说,掌柜的,快坐,给你们做饭。
大个子土匪“哐”的一声,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在供桌上,少啰嗦,快拿钱!
舅爷拿出一堆国民党时期的纸币“金圆券”,被大个子一把打在地下,少拿这个糊弄,快取“袁大头”。
掌柜的,兵慌马乱的,哪有“袁大头”呀,楼上粮食你们装,槽上骡子你们牵,保佑我家平安。
那时已临近解放,胡宗南和“二马”的军队,负隅顽抗,在扶风、眉县一带布防,占领渭河两岸有利地形,妄图阻止解放军西进南下。晚上偶尔响起一阵枪声,有时,诸葛亮庙跑来几个逃兵,快割麦子的季节了,还穿着棉衣棉裤,自己坐在庙前戏台下,拆掉棉花,做成单衣穿上,向山区逃窜。戏台前后到处是破衣服、烂棉花、臭袜子。
人心慌慌,大姑娘小媳妇晚上不敢呆在家,风声紧时,整晚蹲在麦地里。娘还没有出嫁,外婆领到我家说,兵荒马乱,你家媳妇自己管吧。娘一辈子都后悔,结婚时没有办个体体面面的婚礼。
拿土枪的小个子暴躁地挥着抢,老东西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吊起来!舅爷被五花大绑,吊在了房梁上。
男人们浑身发抖,女人们哭出了声音。
土匪用鞭子抽着舅爷,舅爷鞋子掉在了地上,光着两只脚,断断续续地说,粮食……骡子……你们随便拿……
土匪一边打一边在家里乱翻东西。打了一个时辰,实在找不到银元,一个土匪看到墙边放着几老瓮菜籽油,从旁边织布机上拿来2个线穗子,蘸上菜油,甩在舅爷的胸部,点燃了线穗子。
线穗子呼呼呼的燃烧着,舅爷在房梁上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家里人齐嚓嚓地跪下求着土匪。
正在这时,稀稀拉拉的枪声从诸葛庙方向传来,由远而近。小个子土匪趴在大个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大个子恶狠狠地吼着,老东西,算你狠!大个子叫手下找来一把扫院子的大扫把,伸到油瓮里蘸了一下,放到舅爷的脚下,点燃了扫把。扫把哔哔啵啵的燃烧着,燃烧着舅爷的衣服,燃烧着舅爷的全身,舅爷无力地耷拉着头,在房梁上无声地挣扎着。
枪声越来越近,土匪们才匆匆忙忙地夺门而逃。
后来听说有人报信,镇公所的保安队来了。
土匪跑了,家人才七手八脚地把舅爷解救下来,请大夫救治。舅爷奄奄一息地在炕上睡了几天,就去世了。
过了几年,外婆家家道中落,连罗笼店也散摊了。但一提起“罗儿匠”,老人们还会津津乐道地谈论起“罗儿匠”的兴衰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