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回我的家》观后感深层解读亲情冷暖
我非常非常喜欢是枝裕和拍摄关于家庭题材的作品。这些作品的中心思想基本上都很明确:你了解你的家人吗?不,你不了解。你和家人很亲密吗?嘛,也不那么亲密。但是在互相不了解也不甚亲密的模式下,人们作为家人仍然相互温暖着彼此。那么理解是枝裕和的作品,到底该着眼于“我们根本不了解家人”的悲凉,还是“即使如此,家人还是爱着彼此”的温馨,我说不上来。我觉得是枝裕和也说不上来。生活就是这样,一忽儿悲凉,一忽儿温馨——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故事主线是爷爷荣辅一生思恋着早年故乡的恋人久实,他们儿时曾经一起在森林里看见过矮人库纳的聚会。后来爷爷撇下恋人、朋友了东京并娶妻生子。晚年思念故乡、思念初恋,回到故乡和初恋与朋友所生的女儿菜穗及菜穗的儿子一起寻找库纳,享天伦之乐,结果在途中病倒。病倒后,家人才开始渐渐探寻荣辅这个老头子到底在做什么、想的是什么。儿子良多在替父亲寻找矮人库纳的过程中逐渐重新认识父亲。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菜穗和良多说:“可以确信的是,妈妈和荣辅先生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一定很幸福。”良多否定道:“不是不是,那是我爸故意装出来的。他这个人又找情妇,醉了又耍酒疯。还是个不顾家的工作狂。”菜穗说:“但是他在我们面前从来不这样。”良多说:“那是因为他在外人面前会做样子。他总是对外人很好的。”
作为儿子的良多没有多想到底那一面是老爸的真实面孔。找情妇耍酒疯为常态的父亲怎么可能是心里还怀有对初恋的纯真爱恋的人呢?怎么可能对故乡怀有深深的眷恋呢?怎么可能还相信库纳这样的传说?
然而良多还是深深地相信了爸爸荣辅的话,尽心尽力地寻找着矮人库纳。并坚持不懈地在梦里和来自父亲家乡的“库纳“们聊着生活、聊着父亲的故乡。良多在知道自己找到的帽子是那个自称库纳专家摆置在森林里的时候,脸上的失望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宽叔演技爆表),饶是他满世界地说不相信。这之后还传说有库纳出现的地方人工制造痕迹……
沙江和良多在家的时候根本不会正经和女儿萌江对话,什么是“同父异母”,萌江也只好问来做客的真田。他们之间互相推诿着和女儿谈心的职责。而萌江只好用看见精灵弗拉多的招数稍稍吸引注意力。沙江托母亲照看女儿的那个晚上,在母亲走后给萌江做了好吃的pancake,母女二人围几而坐,其乐融融地开着玩笑。然而沙江突然打断说道“果然西红柿还是要烫过之后剥皮啊”,说着就起身到厨房区试验起来。萌江之前还闪着光的脸倏然黯淡下,于是面对妈妈的问话固执地说“就是有,是妈妈你看不到而已。”
萌江把坐在已故好友小惠课桌上的同学推了下;在课桌被挪到储藏室之后又把课桌搬回了教室造成了同学的恐慌。班主任(也是个搞笑善良的人啊)把妈妈沙江找到学校,说与其在教室里放一张空桌子不如让孩子们向前看,忘掉悲伤;沙江为女儿争辩道“可是每个人向前看的时机不一样。也不是让大家都配合萌江,但是毕竟有特殊的孩子啊。”虽然没能争取成功,但是回家的路上沙江给萌江讲起小的时候自己也很抗拒母亲把过世的父亲的遗物扔掉,并说“所以,妈妈有点明白萌江的'心情哦。虽然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但是多少也有懂你的时候。”
长子良多和长女多希子会在知道爸爸病倒的第一时间抱怨爸爸就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也会背着母亲互相把给母亲养老送终的义务推给对方。互相之间为了一块蛋糕针锋相对。母亲跟儿女在一起时也从不会说丈夫一句好话,还会为了俳句会跟儿女猜拳决定谁照顾在医院的老头子荣辅。甚至在医院看见为逝亲人痛哭流涕的女人还会说“真不知道我到时候会不会哭呢……”,而心里有什么话也只打给酒店前台的服务员说。
然而良多和多希子还是一周一替地赶长野照顾病父。多希子因为爸爸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却能叫出良多而赌气到哭鼻子。母亲则在长野住了整整两个月寸步不离地照顾老头子直至出院(虽然中途也有俳句会啦)。良多也会在多希子偶尔发神经负气离家出走的时候把姐姐追回来,并把她劝回家(居然用的是把自己塑造得比姐夫还窝囊这样的方法)。而结尾的时候良多也跟妻子说“过年的时候把妈和姐他们叫来咱们家吧。”
写到这,我觉得上面的结论要改一改,也许火焰还是会烤干海水的。也许哔哔剥剥的火焰燃烧得很无奈,也许海水潮涨潮息循环往复,但大体上,暖意还是会盖过湿冷的吧。
我一直认为我很了解我的父亲,然而我跟爸爸吵架的时候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你呀,你根本不了解你爸!”年我跟我父母的一个旧友偶然相遇,那个阿姨问我道“你爸现在还写诗吗?”我惊道“他还会写诗?”那个阿姨说“哈哈,你爸当年给***写了好多情诗呢!”又回忆起我从上海回来抱怨天气潮湿,爸爸笑说他年轻时在中越边境打仗,内裤洗了都晾不干,穿那样的内裤好多小战士都烂裆。但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那时候的事,如果细想也对,爸爸是在桂林上军校的。
前年,妈妈工作新加坡一年,暑假时候我和爸爸在家。父女感情不甚亲密,我就等着熬着回上学。可是离我回不到一周的时间我发现爸爸有外遇了。思来想我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妈妈,妈妈的反应震惊多过愤怒。他们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任谁也不会相信有一方会出轨。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发生就发生了。妈妈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说她会留心。她回国之后仔细观察我爸,确信他已经断了。于是我们母女一直对这件事保持着缄默。你问现在的家庭氛围?也其乐融融。40年的感情还是满牢固的。
我想起是枝裕和另外一部电影《步履不停》中的一幕,女主人替泡澡的老头子拿来换洗的衣服,老头问道“你那套演歌的CD什么时候买的?”妻子回答“就在我们还在板桥那会,带着良多那女人的公寓。然后在房间里听到你的声音,觉得打扰到你不太好,于是就这么回了。第二天在车站西口的卡那里亚堂买的。别忘了毛巾用完展开晾好啊,别随便丢在那就不管了!”说这话的时候两人中间隔着浴房的隔断,玻璃那边老妇人忙忙碌碌收拾这丈夫换下来的衣服,谈起这件事的语气就像谈起昨天刚买的土豆那样恬淡;隔断这边的老头显然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妻子早就知晓自己的艳事,扶着额头,一脸“糟糕呀”的表情。不知道再过多少年我们家会不会也发生这样一段对话呢。
遗憾呐,亲人没得选。然而我和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和他们的爸爸妈妈仍然相亲相爱地过着平淡的生活。血浓于水,无奈地被绑在一起却意外地非常牢固,自己不觉得,在外人眼里却一眼就会认出是一家人。就像儿子良多和父亲荣辅从梦想到喜欢的食物再到女人的品位都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