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项关于压力的研究表明:世界上要求最高的工作之一是飞机场塔台上空中交通协调人员的工作。它要求精确无误,工作人员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一时的疏忽便会酿成大祸。而我在想,究竟他们的工作是不是就比心理医生的工作更繁重。毕竟,飞行员们愿意与他们合作,希望能安全地起飞降落。而精神病医生所引导的航船有时候走上的却是一条自取毁灭的道路。
以下便是发生在精神病医生弗罗姆身上的事情:他收到今天的邮件,10点30分的会议开始前的间隙里,他大致看了一下一封由一个叫菲力克斯的病人写来的信,信很长,而且前言不搭后语,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愤怒。在信中他宣称要实行一项“血浴”计划,按照计划安排,他将谋杀三个医生,这其中包括两个曾经医治过他的精神病专家。他写道:“现在我只是在等,等到我有足够的精力开车到商店买手枪和子弹。”他怎么也拨不通菲力克斯的电话,只好先和哈里开始了会谈。哈里形容憔悴,看上去像一个集中营里的战俘。他对自己的五脏六腑完全没有感觉,仿佛它们已经和自己脱离了干系,被这种错觉困扰的哈里对食物毫无兴趣,体重一下减轻了70磅,目前正在接受住院治疗。为了避免饿死,他跟哈里谈起了选择强制管式进食这种不得已的办法。这时,一个叫杰罗姆的病人的一个紧急电话打断了这次会谈。杰罗姆告诉弗罗姆,他已经把绳索套在脖子上了,正在非常认真地考虑在妻子下班到家之前吊死自己。这位病人既不情愿继续进行门诊治疗,又坚持认为住院毫无意义。
弗罗姆在下班之前终于解决了这三件紧急事件,心情轻松地回到了家。就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一位经他的一个病人介绍来的女士打来了电话,那可是个很有名的大人物。她告诉弗罗姆说几个月来她一直非常消沉,就在刚才她还站在镜子前试着用剃须刀片割断自己的喉咙。而她只是为了安慰那位把弗罗姆介绍给她的朋友才打了这个电话,她坚信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拒绝了他安排一次会面的要求。
虽然弗罗姆每天的工作不都像那天一样伤脑筋,但是有时他的确感觉像是生活在一个压力锅中。这给了他很多机会去学习对付强烈的不确定感,焦虑,挫败感,愤怒,失望以及内疚。也使他有机会亲自实践那些认知方法,亲身体会到它们的确是有效的。这个过程中当然也不乏种种欢乐的时刻,那种感觉真是棒极了。
如果你曾找过精神治疗医师或医疗顾问,你会发现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希望让你讲话,而自己仅仅只是在扮演听众的角色。这是因为许多医生经过训练后都变得相当被动,起不到指导作用,只是一面能够反映你所说的话的“镜子”。这种单向的交流对你可能是徒劳的和令人沮丧的。你会奇怪“我的医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有怎样的感觉?他如何应付这些感觉?在处理我或其他病人时他会感到怎样的压力?”
许多病人会非常直接地问我:“伯恩斯医生,你自己有没有试过这些方法呢?”事实上,我经常在晚上乘火车回家的途中拿出一张纸,从中间由上到下画一条线,运用“两栏法”解决白天工作所留下来各种令人心烦的问题。如果你有兴趣了解这背后不为人知的情况,我将很乐意与你分享我的一些“自助”工作。这是一个可以舒服地靠在椅背里听精神病医师讲话的机会,与此同时,你还能了解到你所用于克服抑郁症的认知方法是如何应用于每天的种种挫折和紧张,而这些正是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不能避免的一部分。
弗罗姆的工作中经常会遇到那些脾气暴躁的人,他们极端苛刻,经常会失去理智,和他们打交道确实令人头疼。他甚至怀疑曾经面对的都是些东海岸顶尖的愤怒高手。这些人常常把怨恨发泄在那些最关心自己的人身上,有时候连弗罗姆也会成为这倒霉的出气筒。
汉克是一个愤怒青年。在被送到弗罗姆这儿来之前,他已经赶走了20位医生。他对自己间歇性的背部疼痛叫苦不迭,同时确信自己患有严重的内脏系统失调症,但又没有表现出任何身体上的异常,因此尽管那些冗长、详尽的医疗诊断书以及为数不少的医生都告诉他,这种疼痛十有八九是由于情绪紧张引起的,就像头疼,汉克还是不愿接受这种解释。他认为医生们都在应付差事,给出的建议一点儿价值都没有。每一次他都暴跳如雷地将医生扫地出门,然后再换另外一个。最后,他同意去找精神病医师,但还是做了一年的无用功,他随即又解雇了他的精神病医师来到我们的“心情”诊所寻求治疗,尽管他很憎恨这次转诊。
汉克刚来的时候很消沉,弗罗姆开始教他练习认知方法。夜里当他的背疼开始加剧,汉克便将自己陷入令人泄气的狂怒之中,他抑制不住冲动地拨通了弗罗姆家的电话(他曾说服他把家中的电话号码给他,这样他就不必通过答录机联系了)。当头便是一通诅咒,接着便指责弗罗姆误诊了他的病情。他肯定自己得的是内科疾病,而不是什么精神问题。然后就下达了他的最后通牒:“弗罗姆医生,要么你明天就给我安排休克疗法,要么今晚我就去自杀。”如果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对他来讲还是很困难的。因为他从来不用休克疗法,而且他认为这种疗法对汉克完全没有必要。当弗罗姆试着婉转地向他解释时,他的愤怒就会再次爆发,并威胁可能采取毁灭性举动。
在治疗过程中,汉克总是不放过哪怕是一丁点儿毛病(他说的这些倒也是真的),而且已经形成他的一个习惯了。他在办公室里横冲直撞,使劲捶打着那些可怜的家具,对弗罗姆极尽侮辱之能事。尤其是他指责弗罗姆根本不在乎他,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励志故事 www.lizhi135.com)他说医生所在乎的就只是钞票和维持高治愈率,这令弗罗姆十分难堪,因为他的指责中多少存在着一些事实。他经常背着弗罗姆几个月忙着挣钱交治疗费,他担心这样下去他会过早放弃治疗,结果落得个幻想彻底破灭。而且弗罗姆也的确想把汉克列入他的成功案例中。因此每当他把矛头指向他时,他自知理亏只好采取防守姿态,而他一旦有所发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不得不忍受更高音量的批判。
就怎样才能更有效地处理汉克的暴怒和自己的挫败感这个问题,弗罗姆向同事们寻求了一些意见。其中贝克医生的建议尤其有帮助。首先,他强调弗罗姆真是非常幸运,汉克给了他一次绝佳的机会来学习如何更好地处理责难和愤怒。这话及时敲醒了弗罗姆,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除了主张采用认知法消除自己的挫败感,贝克医生还建议弗罗姆在汉克情绪激动时应该采取不同于以往的方法与汉克合作,这个方法的核心是:(1)不要因为保护自己而让汉克感到厌恶,相反要鼓励他把所有能想到的,针对你的最糟糕的话都讲出来。(2)试着在他的指责中找出一些事实,并表示赞同。(3)然后,坦诚而又委婉地指出你们的分歧所在。(4)尽管存在这些偶然的分歧,还是要始终强调共同合作的重要性。我得时常提醒汉克,挫折和斗争可能会延缓治疗进程,但不要因此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能让它们阻止我们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这之后,当汉克再一次地开始在办公室里控制不住向弗罗姆叫嚷时,他便采取了这个方法。弗罗姆鼓励汉克继续把他所有能想出来的关于他的所有糟糕事情都讲出来。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很快出现了。没过多久,汉克就像一只撒了气的球一样,所有的怨恨都冰消瓦解了。他开始坐下来,理智、平静地和医生交谈。事实上,当弗罗姆在对他的指责表示同意时,他突然开始为他辩解,还说了一些医生的好话。这个的结局留给弗罗姆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开始对其他相似情况的病人也采取同样的方法。弗罗姆已经开始喜欢上这种充满敌意的愤怒,因为他已经可以控制住局面了。
弗罗姆也曾用两栏法来分析自己在汉克的那次深夜来电后的一些下意识的想法。他采纳了同事的建议,试着站在汉克的角度看问题以获得他一定程度上的同情。这方法很有效地驱散了一些挫折感和怒气,他也不再烦恼,不再总是一副防御姿态。弗罗姆将汉克的暴怒看成是他为了维护自尊的合理反应,而并非对他的人身攻击,这样就能理解他徒劳无功的绝望心情。弗罗姆经常想起汉克努力工作的那段日子,那时他其实是很乐意合作的,而他却总是非常愚蠢地要求他主动配合。在和汉克共同工作的过程中,弗罗姆更加平静和自信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逐渐有所改善。
终于,汉克的消沉和背痛都逐渐消退,他们的合作也就此结束。好几个月弗罗姆都没见过他,直到有一天他从答录机上知道他希望医生能给他回个电话。弗罗姆的心情一时间变得很复杂,往日那些他暴跳如雷的场面又涌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胃一阵抽搐。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阳光明媚,结束了一周繁忙的工作后,弗罗姆的确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带着复杂的心情他有些犹豫地拨通了他的电话。是他接的,“弗罗姆医生吗,我是汉克。你还记得我吗?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医生做好准备迎接这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事实上一年前治疗结束时我就已经完全好了,我已不再有任何顾虑,而且找到了工作。现在还是我们这里自助会的会长呢。”
这绝对不是医生认得的汉克!听着他的讲述他感到一阵轻松和愉快,“但这不是我找你的原因,我想告诉你的是……”又是一阵沉默……“我非常感谢你为我所做的努力,现在我明白你一直都是对的。我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毛病,我只是被那些激怒自己的想法弄得心烦意乱。我一直都不敢承认这一点,直到自己有十足的把握。现在,我感觉又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我一定要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现在的情况……这样做对我来说的确很难,很抱歉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说服自己打这个电话。”
若要使一个人虽然生气而怒气不招致祸患,有两件事情不可不特别注意。一是极端愤懑的语言,尤其是尖刻而涉及个人的语言:因为“骂世之言”是无关紧要的;在怒气之中也不可泄露秘密,因为在怒气中泄露秘密之举是使一个人不适于群居的。其次,在事务中,不可于一阵怒气之中,把事务首先决裂了;反之,无论你怎样地表示愤懑,却不要做出任何无法挽回的事来。
至于使别人发怒或息怒,这种事情的做法主要在乎选择时间,要在人们最急进或心境最坏的时候激恼他们。又一种办法是如上所述,把你所能找出来的事情都搜集在一起以加重对那人的轻蔑。息怒之方则与此相反。其一,与人初次提及某种可恼之事的时候要选择好的时机;因为初次的印象是很重要的;其二,就是要把一个人对伤害的见解尽量地与他的受轻蔑之感分开;把这种伤害归之于误会、恐惧、热情或其他任何事项都是可以的。